我们一家的北漂（十七）消暑良方

在大杂院里过的那几个夏天我觉得挺难熬的，难熬的一方面是蚊虫叮咬，另外一方面是暑热难耐。

除了房东家之外，院子里好多家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洗衣、洗菜、洗碗都在这个水龙头下完成，难免乱七八糟，水龙头的周围一大片地都是湿漉漉的。院子里高高低低的树木也有好多。这些都给蚊子的滋生创造了条件，每年四月底开始院子里的蚊子就开始肆虐。

我们一家人都特别招蚊子，所以每天都要跟蚊子战斗。洗菜的时候被叮，洗碗的时候被叮，洗衣服的时候被叮，就算你不去水龙头边上，在院里站一下也会被叮。北京的蚊子“凶猛”，就算你涂抹了“蚊不叮”，依然还是会穷追不舍。一个夏天下来，我总感觉身上“体无完肤”。

女儿喜欢在院里玩，小胳膊小腿每天也会被叮好几个包。

关键是蚊子叮过以后，会在皮肤上留下印痕。旧的印痕还没有完全好，就又被叮出了新的包，留下新的伤痕。所以，我们在大杂院里过的那两个夏天，女儿身上总是伤痕累累。

到现在写这些文字，我依然会很心疼。那时候每天接送女儿，看到其他小朋友的皮肤都干干净净的，我就会感觉自卑和心酸。女儿班里绝大多数小朋友的父母在北大上班，当时他们多数已经住在单元房里，蚊子自然很少。就算住在北大院里的平房，屋子里也会有卫生间和厨房，不用老在室外晃，便要好得多。

经常和女儿一起玩耍的一个小男孩的妈妈是山西同乡，她北大毕业，地质大学的工作，她的先生是北大老师。他们夫妻看到我们家的条件，就把他们家的纱门送给了我们，让我们防蚊。记得特别清楚，那个纱门是他们夫妻俩用自行车送过来的。他们一家从院门进来的画面历历在目，先生推着自行车，纱门架在后座上，太太在后面扶着，儿子则蹦蹦跳跳地在旁边跟着。后来他们一家去了瑞典，就再也没有联系，如今想起来，心里满满的都是感恩。

人的内心很微妙，比较便是一个非常自然的心理状态。我那个时候就是这么悄悄地把自己的孩子和其他小朋友进行比较，并感觉自己不如其他家长。不过艰难的条件也激发着我不服输的品格，把自卑和心酸压在心底，暗暗地努力。

萨提亚说：“问题不是问题，如何应对问题才是问题。”回想那个时候，每天再苦再累我都尽量给女儿读书，给女儿买衣服也一定买舒服又漂亮的，潜意识里就是想通过女儿获得他人的认可和肯定。这种应对虽然累了些，但是积极的应对方式，带给孩子的影响也是积极的。

我们住的小屋子面积小、墙皮薄，而且只有一面窗户，夏天太阳晒一天，到了晚上屋子里就跟蒸笼似的，酷热难耐。我们买了一个小电扇不停地吹，吹到身上的风依然是热风，我们风趣地把这个叫做热交换。

上班的公司则整天开着空调，冷得呆在屋里还要穿一件长袖衣服保暖。

每天下午从公司里出来，我都会头疼。我归因于在公司吹了一天的冷风，一下子到外面又热浪滚滚，一冷一热，就开始头疼。那些年的夏天我总是这样，这些年不再坐班，不会长时间在空调屋里呆着了，倒是没了头疼的毛病。

晚上热得不行，先生就往房顶上泼些水，他说这跟下雨起到的作用是一样的，可以把屋里的气温降下来。我很认同，院里其他的邻居则不以为然，他们觉得这个方法并不能起到的作用太小了。

我们消暑的另外一招是把大可乐瓶里装满凉水，晚上睡觉的时候放几个在床上。再在地上放一桶凉水，在桶里再放几个装满水的可乐瓶，床上的瓶子变热以后再把桶里的瓶子换出来。所以，每天晚上我们的床上都滚着几个可乐瓶子用来降温。那个时候要是有冰箱就好了，可乐瓶子就会很凉，不用半夜换来换去了。

对于我们来说，周末去海淀图书城去读书是最经济实惠的消暑良方。

我们住的地方离海淀图书城大约两三公里路，骑车几分钟就到了。图书城里的书店都开着凉风，炎热的夏天很舒服，所以，周末我们一家去海淀图书城就变成了惯例。通常吃过早饭我们就会去到图书城，在那里看书到中午，中午就在那里的快餐店吃饭，吃过饭继续读书。

去书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一方面我们在那里读了书，另外一方面还蹭了空调。当时买不起书，却在书店里读了很多好书。这个读书的故事我写在了《陪孩子走过小学六年》里，叫做《书店就是我家的第二书房》。

我们住的这个院子里条件不好，幼儿园的家长和小朋友则表示很羡慕，因为院子大，孩子们可以跑起来，而且能养小动物。

有那么两次，幼儿园的小朋友到我们家来玩，正好院子里有一堆沙子，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家长叫都叫不走。后来，从幼儿园出来，总有小朋友要跟着女儿回到我家的院子玩沙子。

院子大，房东家养的猫狗也是女儿的玩伴。他们也允许我们在院子里养小动物。我们曾经养过一只黑白相间的兔子，养了差不多两年，而且基本就是房东帮我们养的。房东每天去早市买菜的时候都会顺便捡一些菜叶帮我们喂兔子。我们搬走的时候，兔子已经长得好大，就留给了房东，但女儿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去看她的兔子。

我们还在院子里养过两只绿鹦鹉，也是全院子里人的宠物，谁想喂就喂一点。因为院子大，早晨鹦鹉叫，大家都觉得很动听，没有人告知被打搅。搬到楼房的时候我们把鹦鹉带过去，挂在阳台上，结果被邻居投诉扰民，无奈放生了。

天下事情并没有绝对的优劣好坏，有不好的一面，同时就存在好的一面，就看自己最看重的是什么了。如果一个人不招蚊子，他可能就不会对当年那个小院里的蚊子记忆深刻了；一个人对炎热不敏感的话，也许人家就不会觉得夏天住在小屋里会那么难受。

1999年，女儿上小学前夕，我们搬到了清华大学校园里的一套单元房里，还买了一台空调装上。住进楼房，夏天就不再遭蚊子骚扰，安装了空调，夏天也感觉没那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