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家的北漂（十二） 搬家风波

我们租住的房子只有7、8平米，屋里潮湿，房顶又矮，在里面感觉很局促的。再加上她不想上幼儿园，我们每天又坚持送她去，所以情绪不好。有一天晚上，她终于爆发了！

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女儿忽然大哭不止，怎么哄也不管用，嘴里还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回老家，不要住在这里。为了不打扰邻居休息，我们拿出了孩子所有的玩具跟零食让她挑，才勉强止住了哭。

我们隔壁住的是那对母女，那个女儿当时在清华附中上高中，妈妈陪读。

女儿的哭声刚一停，隔壁的那个妈妈就隔墙说话了：“小刘，不要让你家孩子再哭了，婷婷明天还要上学呢。”她说的婷婷就是她的女儿。

我诚惶诚恐，再也不敢让孩子自己睡，就坐在床上抱着她让她在我怀里睡了一夜，但是女儿总是在梦中惊醒，小声的哭泣。

第二天早上我第一个见到的就是隔壁的那位妈妈，我赶紧向她道歉，说晚上打搅了她们休息非常不好意思，她不冷不热的说了句“没事”。 

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礼拜三的早晨，先生一起床就匆匆赶去上班去了，我叫醒了女儿，帮她收拾好，正准备送她去幼儿园，就在我锁门的时候，背后一个声音在叫：“小刘，你们搬家吧！”我顿时觉得脊背冷飕飕的，那是房东太太的声音。我转过身看到她狠狠地看着我。

我猜想要我们搬家的原因是女儿晚上的哭闹，赶紧笑着说：“对不起阿姨，以后我一定不让她哭了。”一边对站在脚边的孩子说：“宝贝你看看，你昨晚哭了，奶奶要咱们搬家，以后可不能在晚上哭闹哦”。

我说这话是希望房东能看在孩子不懂事的份上放我们一马，不要逼着我们搬家。但现在看来，我这样说多么伤害小朋友。她的哭是身心不舒服的自然流露，而我那样说等于在告诉她“你不可以哭，哭是不好的行为。”这其实是剥夺孩子感受自由的典型表现。

 “我跟你说真的，今儿礼拜三，给你们三天时间找房子，你们礼拜六就搬，要不然别的街坊就要搬走了。你家孩子这样闹，以后谁还敢来我们家住！”

    听到这里，我知道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但我还是陪笑跟她说：“好吧，我们明天就找，找到了就搬走。”

  “告诉你，别慢慢找啊，你们必须在礼拜六搬家！到时候不走可不要怪我不客气。”房东太太的声音几近咆哮了，就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似的。

女儿吓坏了，大眼睛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脸都要变了型的房东太太，她怎么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紧紧地拽了我的衣襟，直往我身后躲。

女儿上幼儿园前，房东太太每天带着女儿玩，对女儿挺和蔼的。女儿也奶奶长奶奶短的叫她，大家相处得挺好的。突然翻脸，就因为孩子晚上哭了几声，那时候感觉房东很无情，但又不得不接受事实。

小孩子就更迷惑了，他们会觉得大人的世界太难捉摸。怎么昨天还满脸和气，今天就变成了这样啊？我想女儿当时就是这样的感受，一边害怕一边迷惑。

我没有再说什么，把女儿送到幼儿园然后去上班。到了公司，我没有把家里的变故打电话告诉先生，希望他下午回家的时候，房东太太会改变注意，留我们再住下来。

晚上接了孩子回家，我先做了饭，心想先让先生吃完饭，再跟他商量找房子的事情。饭刚端上桌，坐在床沿上的先生刚刚拿起筷子，房东太太就进来了，冲着先生说：“小李，你们礼拜六搬家啊，今天吃了饭你赶紧去找房子！”

先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陪着笑脸哦哦地不知说什么好。

    “今天一早你们隔壁的成阿姨就告诉我，你们家闺女一夜吵得人家没有睡好觉，你们不搬人家就要搬走了，我看只有你们搬了，要不然别人来了也会被你们吵走的。你们一定要快点搬，这个礼拜六你们就走！不要给我磨磨蹭蹭的。”然后她气呼呼的出去了。

那顿晚饭我和先生都吃得很少。

我们知道无论如何得在礼拜六搬家了，于是先生写了许多求租房屋的广告小条子，第二天上班前、下班后就到处去贴，也在上下班沿路的院子里去打听有没有房子。就在那个礼拜六之前，我们找到一个很大的院子，那个院子足有几亩地，也住了好几家人。这个院子小兰夫妇也曾经住过，房东听说我们是小兰的朋友，毫不犹豫就答应我们了。为了不再打搅别人，我们租下了那个院子最西南角的一间房子。

那个院子离女儿的幼儿园很近，走路也就十来分钟的路。那间房子比之前的房子大，房东说有12平米，但比之前的房子破很多。地板上的水泥都脱了，地面坑坑洼洼的；房顶上张的纸也破了个大洞，躺在床上抬头透过那个洞可以看到房脊上的建筑材料。我和先生倒挺满意的，房子破，我们可以修补，而且这个房子采光也好多了。我们最喜欢的是那个大院子，女儿可以随意玩耍。

那个院子的一面院墙就是圆明园的南墙，往北走两百米就是北京一零一中学，往南走两百米就是北大西门。从此以后到女儿上小学，我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当年，我们想什么时候去北大就去北大。蹭北大的澡堂洗澡，蹭北大的旧书摊买书，蹭北大的食堂吃饭，蹭北大百年讲堂的演出，蹭北大的静园草坪，蹭北大的未名湖秋色……

接下来的第二个学期，我们把女儿送进北大幼儿园，接送也非常方便。

 那个礼拜六我们搬家的时候下着毛毛雨，房东太太让房东先生用他们家的三轮车把我们送到那个大院子里，而且死活没有要车钱。从小院到那个新的大院子，要路过女儿的幼儿园。搬家的时候女儿坐在爸爸的车后座的儿童座椅里，我骑车跟在他们后面。女儿一看快到幼儿园了，还以为我们要送她到幼儿园，直接从爸爸后面就跳了下来，撒腿就往回跑。先生赶紧刹车，把车一扔就追女儿。她跳下来的速度如此之快，我就跟在后面，都没有看见她是怎么从车后座上跳下来的。现在想想我都后怕得心惊肉跳。那一幕就发生在大马路上，当时女儿又那么小。可见她当时多么不想去幼儿园，也可见女儿从小就十分有主意又十分勇敢。

现在特别理解房东的做法，他们两口子收入并不高，房租是他们家重要的一部分收入。那个小院的地理位置好，房子很容易就能租出去。小孩子免不了要哭闹，我们住在那里，的确会影响到其他房客的休息。

如今回看，当年我们从小院搬家，就是上天最好的安排。女儿那三年在那个大院子里过得很快乐，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她到一零一中学上高中的时候，那个院子拆迁了，但院子里那些树孩子，她曾经写过一篇很美的文章《怀念小院的那一方阳光》，就是纪念在那个院子度过的快乐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