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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1-23 15:13:00)| 分类： 人文关怀 |
北魏僧惠生使西域记
【附录】北魏惠生、宋云西域取经记
惠生、宋云西域取经，比曹魏时期的朱士行西域取经晚258年，比晋朝法显西域取经晚119年，而比唐僧玄奘西域取经早111年。
据《北史·西域传》记载：“熙平中，明帝遣滕伏子统宋云、沙门法力等使西域，访求佛经，时有沙门惠生者亦与俱行，正光中还。”可知，宋云是当时的僧统，即僧侣管理局的长官。
公元518年，北魏皇帝元诩神龟元年，冬十一月，胡太后派遣宋云陪同崇立寺沙门惠生法力等，远赴西域求经，取回来大乘妙典一百七十部。
宋云和惠生，带领团队，从洛阳出发，一路向西行进，去往天竺。与前辈法显的路线不同，他们没有经过河西走廊，而是从青藏高原东部进入青海湖盆地，穿过柴达木盆地进入西域。
走了四十天，到达赤岭，便是西疆了，皇魏的西域关防就在这里。不生草木，一片红赤，所以称作赤岭。赤岭有鸟鼠同穴奇景，鸟雄鼠雌，共同生活。应该是自然条件太过恶劣，鸟和鼠挤在一起御寒，惠生他们观察不细，误将鸟鼠当作夫妻了。
从赤岭出发西行，二十三日，渡过流沙，到吐谷浑。
大沙漠的路途，非常寒冷，飞沙走砾，举目皆满，还有风雪，到了吐谷浑城，忽然觉得比别处温暖。吐谷浑有语言文字，但风俗政治，跟北魏大不相同。
从吐谷浑西行，三千五百里，是鄯善城。鄯善先曾独立，后为吐谷浑所吞并。惠生到时，吐谷浑驻扎的有军队，抵御西部胡人。
自鄯善西行，一千六百四十里后到了左末城。
左末城中，大致有百家居民。当地气候干旱，天不降雨，他们用雪山融化流下来的水种麦子，但不懂得用牛，使用非常原始的耒耜工具种田。
左末城中的佛图与菩萨造像，没有胡人的样子。询问老年人，说是前秦大将吕光在这里打仗的时候干的。
左末城，往西一千二百七十五里，到末城。末城花果飘香，有似洛阳，只是土屋没有坡顶，皆为平头，是个差别。
末城之西，二十二里，捍城。
捍城南郊十五里，有一座大佛寺，内中僧众三百多人。寺院供奉金像一躯，举高丈六，仪容超绝，面恒东立，不肯西顾。
当地父老传说：“这尊佛，是从南方飞来的。于阗国的国王外出见到此佛，再三礼拜，车载而归。途中夜宿，佛像忽然不见。派人寻找，原来佛到捍城来了。于是，于阗国王拨款建塔，封四百户人家为洒扫供养人。”
又传曰，当地人如果患病，用金箔贴在佛像上跟自己患病相应的位置，就会慢慢地痊愈了。
后人在佛像附近建造了很多佛塔，以及丈六高的佛像，多至数千，悬彩幡盖，亦有万计。北魏人举立的佛幡超过一半，幡上是隶体书写的“太和十九年”、“景明二年”、“延昌二年”字样。其中有一幅，是后秦姚兴时期的。
告别捍城，西行八百七十八里，到了于阗国。于阗国境，东西三千余里。
于阗国的国王，头上戴着金冠，酷似鸡帻，头后垂着二尺长五寸宽的生绢，作为装饰。国王的仪仗队，有鼓角金钲，弓箭一套、长戟两支、花槊五张。但整个警卫队，人员不过百数。
于阗国的风俗是妇女们的衣裳上下分开，扎着腰带，乘马奔驰，跟男子汉大丈夫没有区别。
他们实施火葬。人死后以火焚烧，收骨葬之，在葬地建起一座浮图。子孙居丧，披发于面，表示哀戚。
国王死后不烧，装进棺材中，埋在田野，立庙祭祀。
于阗王不信佛法。有个胡商，将一名比丘叫毗卢旃的，安置在城南的杏树下，向国王告罪说：“有个异国沙门，在城南杏树下。”国王听了很是愤怒，去看毗卢旃有什么本事。
毗卢旃说，他是如来佛的使者，转达如来佛的命令，让于阗王造覆盆浮图一所，这样才能福祚长久。
于阗王说：“你让我见到佛，我才会从命。”
毗卢旃鸣钟告佛，佛即派遣罗睺罗变形为佛，现出真容。
罗睺罗是释迦牟尼做太子时的儿子。于阗王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即决定在杏树下置立寺舍，画罗睺罗的像供奉。
画出了罗睺罗的像，不知怎的自己消失了。于阗王又画，并且建造精舍，把佛像笼起来。
公元519年，北魏神龟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惠生团队进入朱驹波国。
朱驹波国的人住在山上，五谷甚丰。他们吃的是麦子。风俗语音跟于阗相近，文字与波罗门相似。它的疆域五天就可以走遍了。
八月初，惠生和宋云他们来到汉盘陀国。西行六日后登葱岭山。又西行三日，到钵盂城。不可登山，当地极为寒冷，冬夏积雪不化。
山中有水池，池中有毒龙。据说过去有三百位商人在池边旅店住宿，毒龙忿怒，把商人全杀了。
汉盘陀国王听说了，把王位舍给儿子，自己去乌场国学婆罗门咒。四年之后，尽得其术。回国复得王位，念咒制服毒龙。毒龙变成人，向国王悔过。
离开汉盘陀国，继续向西走。山路窄狭崎岖，长坂千里，悬崖万仞，极天之阻，实在于斯。太行、崤关，都没有这里艰险。青岩高峻，不生草木。是时八月，天气已冷，北风驱雁，千里飞雪。
自从踏上葱岭，道路越来越高。盘陀国正在山顶最高的地方。
葱岭顶巅以西，水皆西流，世人说这里是“天地之中”。此地百姓决河水灌溉来种田，听说东土华夏的人等待老天降雨方才播种，笑话道：“上天的事情，人能等待出结果吗？”
九月中旬，惠生团队到了钵和国。高山深谷，崄道如前。国王住所，靠山建城。人民服饰，惟有毡衣。地面太寒冷了，他们钻进地下窟穴居住。风雪如刀割，人畜相依取暖。南界是大雪山，日融夜冰，望去好似白玉。
十月之初，到了嚈哒国。山势越来越低了，土田增多，也肥沃了，远望到处都是低山和水泽。
此地并无城郭，游走居住，随逐水草，以毡为屋，夏季迁往凉爽之处，冬季去就温暖的地方。百姓不识文字，没有什么教化。阴阳运转，莫知其度。年无盈闰，月无大小，只知道十二个月是一岁。
嚈哒国接受周围部落的贡献，南至牒罗，北尽敕勒，东被于阗，西及波斯，四十余国，皆来朝贺。
国王所居的大毡帐，方四十步，以氍毹毡片为壁。国王穿着着锦衣，坐着金床，四只床脚是四只金凤凰。
见到北魏皇国的使臣，国王再拜，跪受诏书。欢迎宴会，有一人到客人面前唱歌，宴会之后，再唱一板。惟此而已，不见音乐。
嚈哒国的王妃，也穿锦衣，长八尺有余，后尾垂地三尺，有人在后面托着。王妃头上戴一长角，超过三尺，装饰五色玫瑰珠。王妃出则乘舆，入坐金床，她的床脚是四头狮子
。
国王大臣的妻子们都挤在大伞之下，她们头上也都戴角，身份贵贱，亦有服装差别。大伞垂下流苏，状若宝盖。
嚈哒国在当地四夷之中最为强大。他们不信佛法，多事外神。杀生，连血食用，餐具都是诸国奉献的宝物，其余珍异，甚为丰饶。
嚈哒国，距离大魏京师洛阳有两万多里之遥。
十一月初，惠生一行到达波知国。其境狭小，七日行过。都是山地，人民穷困，风俗凶慢，毫无礼节。国王出入，只有几个护兵。
这个国家山间有水，过去很浅，后来山峦崩塌，截流成为两个湖泊。湖泊中有毒龙，因而灾异多发。夏天暴雨多，冬天则积雪，行人经过，非常艰难。雪有白光，照耀人眼，令人目病，茫然无见。祭祀龙王，然后复原。
十一月中旬，到达赊弥国。已经快要走下葱岭，田土峣崅，山民贫困。峻路危道，仅通人马。从钵卢勒国去乌场国，只有一条路，其间有铁索桥，悬在空中，下不见底，旁无挽捉之物，倏忽之间，投躯万仞，行者望风谢路，不敢前进。
十二月初，入乌场国。
乌场国北接葱岭，南连天竺，地方千里，气候温暖，物资繁多，五谷尽登，百果繁熟，因而民众富庶。
国王信佛，菜食长斋，晨起击鼓吹贝，琵琶箜篌，笙箫备有。夜闻钟声，遍满世界。僧俗冬夏采集异花，供养佛神。
日中以后，国王处理政事。若有死罪，也不杀头，放逐空山，任其死活。若有疑案，令嫌疑人服药，就知道清浊了。根据案情轻重，当时就判决了。
宋云懂得其语，说是大魏使者到来，国王膜拜受诏。
该国太后崇奉佛法，闻知消息，面东合掌，遥行顶礼。让懂得魏语的人问宋云：“贵客是日出地方人吗？”
宋云回答：“我国东界大海，日出其中，实如来旨。”
国王询问：“大魏之国，出圣人不？”
宋云铺排周、老、庄、孔，又吹牛蓬莱山上，银阙金堂，神仙圣人并坐其上。
国王非常羡慕，说：“若如卿言，即是佛国。我当命终，愿生彼国。”如果照你所说，就是真正的佛国。本王命终之后，当往生到贵国去。
宋云和惠生走出城外，寻觅如来教迹。湖水之东，有佛晒衣之处。当初，如来在乌场国行化，龙王瞋怒，兴大风雨，佛僧迦梨，表里通湿。雨止之后，佛在石下面东而坐，晾晒袈裟。
年岁虽久，岩石彪炳若新，条缝细缕，明白可见。观看铭记，似乎不清，假令刮削，其文转明。乃系关于佛坐处及晒衣所的事记。
龙王池西有座寺院，僧人五十多个。龙王每次做法，国王祈请弥灾，以金玉珍宝投入池中，僧人随后捞出。这座寺院的衣食，靠龙王接济，因而人称龙王寺。
王城以北八十里，有如来履石的行迹，起有佛塔佛寺，有七十余僧人。履石之处，若水践泥，或长或短，量之不定。塔南二十多步，有泉石一处。
佛本清净，嚼食杨枝，植地即生，已成大树，胡名叫做婆楼树。
城北有陀罗寺，佛事最多。浮图高大，僧房逼仄，周匝金像，计六千躯。国内沙门，咸来云集。国王举办大会，亦在此寺。宋云、惠生，看到寺中比丘戒行精苦，风范卓绝，特加恭敬。遂舍赠从东土带来的奴婢二人，以供洒扫。
王城东南，山行八日，到达如来苦行投身饿虎之处。山高岩危，嘉木丛生。林泉婉丽，花彩曜目。山上有收骨寺一座，僧人三百多。
宋云与惠生割舍行资，于山顶造浮图一所，刻石隶书，铭记大魏功德。
王城南一百多里，有如来剥皮为纸，拆骨为笔之处，阿育王修建的有纪念塔，举高十丈。拆骨之处，髓流着石，观其脂色，肥腻若新。
王城西南五百里，有座善持山，甘泉美果，草木冬青，鸟鸣春树，蝶舞花丛。
宋云远处绝域，目睹芳景，归怀之思独轸中肠，惹动旧疹，缠绵经月不平，得婆罗门咒，日夜诵之，然后痊愈。
山顶东南，有太子石室，室前十步，有大方石。据说太子常坐其上，阿育王也建塔纪念。塔南一里，有太子草庵。东北下山五十步，曾有男女绕树不去，婆罗门“以杖鞭之”，流血洒地，其树犹存。洒血之地，今为泉水。
太子石室以西三里，有天帝释化的狮子，当路蹲坐，石上毛尾爪迹，炳然可见。
山中有以前的五百罗汉床，南北两行，次第相向对坐。旁边大寺一座，僧徒二百人。
太子所食泉水以北，也有寺院。常常以驴数头运粮上山，无人驱逐，自然往还。据说是护塔神湿婆仙让驴子这样的。此寺过去有沙弥，洒扫除灰，最后入了神定。国王立寺塑像纪念湿婆仙和除尘僧，以金傅之。
隔山岭有夜叉所造的婆奸寺，僧徒八十人。罗汉夜叉，常来供养，洒扫取薪，凡俗比丘，不得居寺。据说北魏沙门道荣曾经到此，礼拜之后，不敢停留。
到了公元520年，即北魏元诩正光元年，四月中旬，入乾陀罗。
乾陀罗国，与乌场国相似，本名业波罗国，为嚈哒国所灭，立敕勒为新王。立新王以来，已经二世。新王凶暴，多行杀戮，不信佛法，好祀鬼神。百姓悉为婆罗门种，崇奉佛教，好读经典，忽得恶王，深非情愿。
乾陀罗王自恃勇力，与罽宾国争地盘，连兵战斗，已历三年。国王有斗象七百头，一象乘坐十人，手持刀楂，象鼻缚刀，与敌相击。
好战的国王，常常在国境线上作战不归，师疲民劳，百姓嗟怨。
宋云前往找到国王，奉上魏帝诏书。国王凶慢无礼，坐着接受，并不起身。由于太过偏僻，宋云不能谴责，只有任其倨傲。
国王问宋云：“卿涉诸国而来，经过险路，得无劳苦也？”
宋云答说：“我大魏皇帝，深味大乘，远求经典，道路虽险，未敢言疲。大王亲总三军，远临边境，寒暑骤移，不无弊乎？”
国王说：“不能降服小国，愧听卿之问询。”
宋云先是觉得乾陀罗王粗慢失礼，如此对话，也有人情。遂责备说：“山有高下，水有大小，人处世间，亦有尊卑。嚈哒、乌场国王均拜受我朝诏书，大王何独不拜也？”
国王答道：“若见魏主，则拜，得书坐读，有何可怪？世人得父母书，犹自坐而读之。大魏如父母，坐读于理无失。”
宋云没啥说了。
国王将宋云他们安置在一座寺院，供给物品甚少。
当时有从国送狮子两头与乾陀罗王，宋云他们看到狮子意气雄勐，中国画师所画的狮子，真是比不上啊。
复西行五日，到了如来佛舍头施人处。也有塔寺，二十余僧。再行三日，至辛头大河。河西岸上，有如来作摩竭大鱼，从河而出。以肉济人处，起塔纪念，石上犹有鱼鳞纹。
西行十三日，至佛沙伏城。川塬沃壤，城郭端直，林泉茂盛，民户殷富。土饶珍宝，风俗淳善。其城内外，凡有古寺，名僧德众，道行高奇。
城北一里，有白象宫。寺内佛事，皆是石像，装严极丽，头数甚多，通身金箔，眩耀人目。
寺前有系白象树，此寺之兴，实由兹焉。花叶似枣，冬季始熟。当地父老相信，此树灭时，佛法亦灭。
寺内有太子夫妻以男女乞求婆罗门像，胡人拜之，莫不悲泣。
复西行一日，至如来挑眼施人处。亦有塔寺，寺石上有伽叶佛迹。又西行一日，乘船渡过一道深水，三百余步宽。
西南行六十里，至乾陀罗城。东南七里，有雀离浮图。其浮图塔，基广三百步，去地四百尺，阶砌栌栱，构木而成，凡十三级。上有铁柱，高三百尺，金盘十三重，合去地七百尺。
雀离浮图建成以来，三经天火所烧，国王修复如故。当地父老说，此浮图天火七烧，佛法当灭。
塔内佛事，悉为金玉，千变万化，难得而称。旭日始开，则金盘晃朗，微风渐发，则宝铎和鸣，西域浮图，此为第一。
塔西北一百步有树，其名菩提，枝条四布，密叶蔽天。树下四面坐像，各高丈五。
雀离浮图南五十步，有一石塔，其形正圆，高过两丈，甚有神变，能与世人表示吉凶。触碰它，若吉者，金铃鸣应，若凶者，令人摇撼，亦不肯鸣。
惠生既然行脚如此遥远，深恐不吉，遂礼神塔，乞求一验。以指触之，铃即鸣应。得此灵验，用慰私心，后果得吉。
惠生从洛阳出发时，皇太后敕付五色百尺幡千面，王公卿士幡两千面，锦香袋五百枚。惠生从于阗到乾陀罗，经历所有佛事，皆做赠送，到此已经用尽。惟留太后百尺幡一口，打算奉献给尸毗王塔。
宋云以奴婢二人奉献给雀离浮图，永充洒扫之劳。惠生减割行资，妙选良匠，以铜摹写雀离浮图仪一躯，及释迦四塔变，奉献之。
西北行七日，渡过一条大水，到了如来为尸毗王救鸽之处，亦有塔寺。
过去，尸毗王仓库为火所烧，其中粳米燋然，至今犹在。若服一粒，永无疟患。
那迦罗阿国有佛顶骨，方圆四寸，黄白色，下有孔，受人手指，似仰蜂窠。
耆贺滥寺，有佛袈裟十三件，以尺量之，或短或长。有佛锡杖，长一丈七，金箔其上。此杖轻重不定，值有重时，百人不举，值有轻时，二人胜之。
那竭城中有佛牙佛发，已作宝函盛之，朝夕供养。
惠生团队回程之时，在乌场国停留两年，公元523年，北魏正光三年，回还东土天阙，请到大乘经卷一百七十部。
惠生、宋云所辟西行取经道路，除了吐谷浑人烟较多，只有无尽的荒原、戈壁和高山作伴。虽说艰险，但沿途水源充足。经过楼兰——鄯善，又经左末、末城、于阗，到达朱驹波国和汉盘陀国。
在中亚和南亚各国的十字路口，稍作停留，越过葱岭，行经今日塔吉克斯坦境内的钵孟城，沿着瓦罕河到达瓦罕走廊末端的钵和国，进入广义上的天竺境内。
宋云身负皇命，时间有限，不能到举世闻名的那烂陀寺驻锡学法，在北天竺诸国和乾陀罗——犍陀罗停留，瞻仰佛影、袈裟等圣迹，拜访犍陀罗的佛教中心、佛刹高僧，获得大量原本佛经，前后耗时五年，原路返回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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