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的边缘

林海峰作品

那个满面沧桑的老女人，整张脸，如同一刀刀划下的裂痕，如同古老的树皮，浑浊的双眼，满带虔诚地，据说，从很远的地方，一路叩拜而来。

二十年前，在拉萨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布达拉宫的雄伟、庄严，映衬着，那张忘我的脸。十二年前，在纳木错，再见沿着公路，一路拜山的那张老脸！早已经无所谓是男，是女，一步一步，似乎叫做转山？

今日再见，那张脸，甘南藏族自治州，著名的藏传佛教的佛学院拉卜楞寺。

宗教的力量，如此强大，可以让一个民族，一代又一代，如此虔诚，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对神明的感动上，把信仰的虔诚，变成对来生的渴望，今生的逃避。

越来越多人信佛，从中各有收益，对上师的尊崇，换取被加持的生意，被保护的私利，被格外照顾的神力！上师告诉你金钱乃身外之物，名利乃虚空，然后，等你捐金钱，等你帮助传播他的名利。

售卖来生！这是多么厉害的交易，恐吓加利诱，束缚你的言行，最终却依然离不开，金钱的魅惑，无论是对你的许愿，还是邀约你的捐助。

如今的许多大和尚、法师、上师、法王，富的流油，征服了原本无主的心，以某种神秘，许你来生与天堂。

如同学校教育被如此扭曲，信仰也成了交易。

精神的追求，如此重要，乃至我们相信，物质无法达到的幸福，全因我们缺乏信仰！于是，我们用金钱，去购买信仰，而需求如此之大，市场如此广阔，于是各大兴建寺庙越来越大，门票、香火、各类粗制滥造的“佛具”，更是财源广进。那些收益，没有监督、无人监管，俨然法律之外，世外桃源。

六道轮回的恐吓，以及天堂地狱的行销，不是普通百姓能够辨别、抵御的！尽管没有人可以证明来生、或者参观一下天堂与地狱。

佛教的思想，从我童年开始就对我深深的影响，从达摩到六祖慧能的故事，以及禅宗的妙语，逐渐深入我的心灵深处。历代大德高僧，从来都不以迷信说佛，佛教的根本，其实乃是一种生活哲学以及生活方式。

至于前世今生，以及来生，修的，其实本是一份安宁，避免将各种不安的应激记忆，记录到基因，影响着进化的物种。

信仰的虔诚，或迷信的虔诚，有时候，很难区分！若佛的旨意，也如君主一样变成权力，根据你的虔诚讨好，来发放福利，那佛，岂不是受贿？你岂不是一再行贿？

慈悲，岂是金钱可以贩卖？来生要用多少放生去购买？若今生就只为来生，来生岂不也只是另一个今生？继续乞求？

或许，我不懂，只看到信佛最深的藏区，道路泥泞、随处牛粪、马粪，寺庙里森严的规矩，如同进入皇家大院，至今为止，除了在台湾的寺庙看到那干干净净、空旷欢喜，看到僧侣目光里的宁静、谦和、慈悲、随缘之外，无论是藏传，还是汉传佛教圣地，都从未遇见。遇见的，只是会吆喝的和尚，会神话自己的“大师”。

佛本清净，一切法，本来只是一种安详，除此之外，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