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倒霉喝凉水也塞牙。其实这既不能怪凉水，也不能怪牙，只能怪自己一步一步完成了倒霉的积累。

元月4日，一到单位，就被张胖子叫进了办公室。张胖子是我的顶头上司，和我属于面和心不合的那种关系。他把一份办公室的通知交给我，面色温和地和我说：匡且，交给你一个美差，到满洲里跑一趟，做个关于外贸形势的调研，回头写上个调研报告，为6月份的年中大会作准备。

张胖子一叫我，我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关于调研的事情，我早就听说其他部门都放在了年后，今年的元旦春节间隔不长，没有人愿意这个季节到那么远的冰天雪地里工作。这明显是给我穿小鞋。但是我没法拒绝，工作的事情，一切以领导的意图为准绳就是做好了工作。

离开张胖子办公室，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为了不耽误你过年，我给你申请了机票，你就不用做好几天的火车了。我懒得和他计较，象征性地说了声谢谢，便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小付帮我倒了杯水，问我是不是又要出差。我说去满洲里。他说多好的地方啊，我还没去过，真羡慕你，听说那里有很多俄罗斯美女呢。我无奈地笑了笑，说要不我和张处说说，派你去吧。小付赶紧摆手，说那怎么行，领导信不过我的。

要是在以往，我肯定会和这个小伙子说笑几句，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小付是去年考进我们单位的公务员，来了以后，虽然尽力讨好张胖子，但是因为没拿出实惠来，却总是得不到重用，或者说是得不到使用。为这他没少郁闷。无数次向我请教，我总不能告诉他你给领导找个小姐这样的话吧。在河里游泳的人，通常谙习水性，旱鸭子是教不会的。

这个调研不是很难的事情，到了满洲里，那边的兄弟们会准备得十分妥帖，我只要喝酒，象征性地各处走走就行了。

算了一下时间，如果年前交差，我这两天就得出发。弟兄们的公文写作水平我是见识过的，在下边都能交代的过去，到了我们这里，就需要动大手术，我必须给自己留一个星期的修改时间。我把手头的事情和小付交代了一下，没和张胖子打招呼，便回家了。

刚进家门，袁启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他让我和他一起见个人。我问是谁，他不肯说，就说你明天晚上不能失约。不知道这家伙又要搞什么幺蛾子，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我知道这家伙晚饭前一个小时还会通知我的。和袁启发做事，只要被他粘上，就有无尽的麻烦。我曾经不止一次的对他说，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什么了，遇上了你这么个同学。他就说我上辈子是同志，他也是。

中午，办公室的小姑娘给我打电话，说买上了今晚7点的赴满洲里的机票，问我是自己取还是给我送来。我说还是我自己去取吧，在她电话挂断前我又说麻烦你把机票交给我办公室的小付。对方答应着压了电话。看来张胖子一天也不想让我在单位多呆，竟然提前给我买了机票。走就走吧，反正这里也早晚都是一刀。

我很认真地整理行装，生怕忘记带什么，或者不小心在包里放进打火机之类的东西。以往，这些事情都是南小楠帮我做，我除了办公室需要带的东西，包括现金、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只要是我需要的，我都不用管。南小楠走了，我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收拾，小付打来电话，说机票在他手里了。停顿了一下，他又说，其他部门的调研工作都放在三月份了，为什么我们部门这么着急？我说做事情超前一点总是对的，省得被动。小付压低了声音说：我听说张处明天飞机到澳大利亚考察，时间是十天。我说你知道就行了，什么也别说。

张胖子这是对我不放心。他的顶头上司是个老革命，最看不惯吃喝嫖赌这类事情，因此，对张胖子死活看着不顺眼。而我作为副处长，却颇得老爷子青睐，有些事情，只要张胖子不在，就会直接交给我去办。来年，便是新一轮的岗位调整了，张胖子怕他不在，我抄了他的后路，这才提前安排我出差。

原本我对当官这类事情并不上心，张胖子这样的做法，忽然激起了我的上位之心，不为别的，就为了把张胖子这种人渣换掉。换掉的可能性不大，至少也能给他个打击。我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去操作。忽然觉得自己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无聊甚至龌龊。反过来想想，对付张胖子这种人，只能以强胜强。以德服人的事情在他的身上是行不通的。

下午五点，袁启发准时打来电话，我告诉他7点飞机，就不参加了。他抱怨说你怎么不早点说，人我已经约好了。我说你们玩高兴点。他说高兴个屁，这个局全是为你安排的。我说那你就代替我一把吧。他又嘟囔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

张胖子也打来电话，叮嘱我注意安全少喝酒之类的话。我语气爽快地说，谢谢领导关心，也希望领导考察得开心。张胖子显然一愣，打了几声哈哈，说我早晨和你说事的时候还没接到通知，接着就忙了一天，忘了和你沟通了。我把手机放在电脑桌上，不管他如何啰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很客气地收了线。好朋友之间，往往是说话最不讲究最不客气的，而面对张胖子这类人，必须把脑子听过的客气话说遍才能算完。

在公司送机的车上，我给南小楠打了电话，说我出差了，正在去飞机场的路上。她哦了一声，电话那端便是沉默。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主动挂掉手机。南小楠在时，每次出差之前，她非我收拾好东西后，我们总是要亲热一番的，这也似乎成了无言的约定。

到了候机厅，收到南小楠的短信：告诉南小北一声。我这才想起她来，没有给她打电话，发了个短信，便关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