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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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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经删节并改题为《毕业前的风波》发2014年1月17日《人民公安报》作品版头题)

(2014-02-16 12:16:46)
标签:

文化

短篇小说

张遂涛

公安文学

分类: 大话小说

                                  同   (小说)

                                      张遂涛

 

就在我即将毕业前不久,母亲突然坚决要我跳出公安队伍。我知道母亲的意思,她是为我的安全着想,平时她也曾旁敲侧击过几回,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决过。争辩了几句我就有点烦了,我说一开始让我上公安大学的是你们,好了,到最后死命让我跳出公安队伍的还是你们,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母亲就斜眼看看坐在沙发上默默无语的父亲,委屈地说:“我当初就不同意,还不是你爸非要你上!”顿了顿,母亲又轻轻地说:“我可不想将来担心完老的再提心吊胆小的。我受够了!”母亲的声音很酸楚,使我本来张开的口又合上了。
      我理解母亲。父亲是一名警察,是那种一辈子兢兢业业但到老还没有混出来的警察。但他热爱警察这个职业,也正是因为此他当初才逼我放着现成的名牌大学不上而去上公安大学。公安大学啊是父亲心中的一个梦!
      屋里的气氛很尴尬。那时已是阳春四月份了,也就是说再有两个多月我就要走工作岗位上了。屋外早已绿成一片,太阳暖洋洋地照着,并不热烈。
      “我已经签了合同。”我说。我突然可怜起母亲来,我知道我说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实际上是在妥协。我再一次选择了妥协。我痛心地想。四年前我一心想去南方一所名牌大学读经济,而最后在父亲的压力下妥协了。四年啊,我先是痛苦,然后慢慢对公安工作产生了兴趣。谁知四年后的今天当我满腔热情准备着投身公安工作时我又在母亲的眼泪面前妥协了。那么父亲呢?我恨恨地瞅了一眼父亲,父亲仍然很沉默。从我昨天从学校匆匆赶回父亲似乎便是这么沉默着。
     “签了又怎么样?”母亲问。
     “违约要交违约金的。”我说。
     “交就交吧。多少钱?”
     “几千块吧。”
      母亲踌躇了一下,我知道我上这几年学下来家里已没什么积蓄了。
      “跳出公安系统还要赔学校培养费。”我又加了一句。我卑劣的心底突然升起用金钱堵住母亲的欲望“至少要一两万吧。”
      母亲果然震了一下。她回头看了一下父亲,又看看我。我的心底突然一阵酸涩。
     “四年的学费都交了,还要什么培养费呀?”母亲问。

“我不知道,学校说的。”我感觉到这句话对母亲的残酷。屋里又是一阵沉闷,我感到心里压抑的厉害。同学们这时该是在操场上踢球了吧。
      “行,咱们赔。”母亲咬了咬牙,“借钱也赔。”
      我吃惊地看着母亲,没想到母亲那么弱小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
     “那,我不干警察干什么呀?”我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在学校学习时便知道我们国家每年都有一万多名警察受伤,四、五百人牺牲。“平均一天就死一个多呢。”老师经常在课堂上这么说。然后我们分析原因,寻找对策。记得有一次我的论文因分析的极为独特到位而受到老师的特别赞扬。
      但我总认为这些离我们很远,因为据我们的分析,这些死伤大都发生在缉毒警身上,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死伤是因为自身的原因。再说全国130多万警察呢,怎么就会偏偏发生在我们身上呢,并且因为我爸是警察的缘故,我也从没有听说过身边有谁因执行任务受伤的那时我处于极度的自信之中。只有一次,一个英模报告团来我校作报告,讲一个警察如何与歹徒搏斗最后英勇献身,死时身上被砍二十八刀,仍死死抱住歹徒的腿不放。并且,这是重点,这个警察刚刚大学毕业,工作还不足六个月。当时在报告者的泪光中礼堂里掌声雷起我看到周围一双双眼睛噙满泪花而我在震惊之不停地问自己一个问题:这事会不会有一天也发生在我的身上?到时我该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睡很晚,睡下之后怎么也睡不着。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时候突然坚决不让我当警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脾气暴躁的父亲突然显得这么沉默;不明白为什么有好几次母亲提到向伯就被父亲粗暴地打断;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就立刻露出一副羞愧的神态。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这使我的头几乎要爆炸了。我难受地翻来覆去,床板在身下发出“咯吱咯吱”凄厉的呻吟。

      那次报告会后有一次我对五帅说:我们是战友啊!五帅点点头说是战友,是战友,咱们一起在军队军训过一个月嘛。我很失望,五帅没有明白我的深意。其实我应该直接告诉他我们是同志,真正意义上的那种。但是那一刻我的感觉很孤独。

      那天我问母亲我不干警察干什么。母亲说什么都行只要不干警察就行。母亲这句话说得我很郁闷,我说我不知道除了警察我还能干什么。这句话是句实话。我悲哀地发现,母亲的一句话使我的四年大学白上了,我是说从专业方面来看。

      当那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发愁怎么回去见老师以及同学们时,门突然开了,我一下子停止了思考,紧张地看着门一点点推开。透过暗淡的月光,我看到了父亲那高大的身影。
      我看着父亲一点点走近。父亲弯下腰,然后我们的眼神便撞上了。我们对峙了片刻。
      父亲突然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了。
    “还没睡着?”父亲问。
      我“嗯”了一声。
    “我知道你心里在怪你爸你妈……”父亲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吭声。
    “说实话有时我也在想我当初是不是太自私了,因为自己爱警察这一行就非要你也干警察。也许你妈是对的,她跟着我担惊受怕够了,不想再为你担惊受怕一辈子,毕竟警察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父亲突然有些哽咽。
      我吃了一惊,坐起身看着父亲。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所以我现在决定尊重你自己的决定,你给我说句真心话,你现在还想当警察吗?”
    “我……”我的眼前闪过母亲的面孔,“想。”我小声说。
    “好。”我听得出父亲的声音里有些高兴,“那就好办了,你继续装出驯服你妈的样子,你妈的工作我去做……”
    “嗯。”我的心里突然很难过。
    “你怕死吗?”父亲突然问,“说实话!”
    “怕。”我犹豫了一下。
     “是啊,是人都会怕死的。”父亲笑了笑,不过转而就严肃了,  “不过有的时候即使再怕也不能怕,否则……”父亲没有说下去,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没有明白父亲的意思,只觉得父亲今天晚上的话中都藏着话,这不是父亲的风格。
      果然最后父亲讲出了向伯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那个问题曾长久困扰着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我问自己。我不能回答,每个设想出来的结果都惊心动魄,使我难以接受。终于有一天我明白了: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会想,事情自然而然发生了。

      关于向伯我觉得有必要先讲两句:在我所遇到的警察中向伯是最接近我想象中的警察的那种。我的意思你明白,如果你曾经在脑海中想象过警察或者在电视中看到过的话。
    向伯只比父亲大几岁,但父亲对他很尊敬。我能够理解这种尊敬,这不是对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对一种职业的尊敬。关于向伯的故事我曾听父亲讲过不少,但是内容现在大都忘却了,似乎和现在的电视剧中的差不多。然而父亲并不是一个善讲故事的人,他的技巧使故事逊色不少。
      下面便是父亲那天晚上在枭枭烟雾中讲下的故事。

      本来我和你妈说定是不准备告诉你的,但现在看来也许告诉你会好一点。
      你还记得今天你妈提到过的那个贩毒案子吗?在西安有三个警察因为查捕被毒犯开枪打死了,三个警察啊,太疏忽了,没有搜身就让毒犯拿身份证,结果毒犯就掏出了枪,一枪一个,三枪打死三个警察!那一阵子报纸上电视上不停地报道,可后来一点线索也没有了。前一段时间突然得到消息说那个毒犯在咱们这儿露面了,任务就交给了你向伯——这个案子非同小可,上下都很重视,也只有交给你向伯最合适。经过一段时间,你向伯终于发现了毒犯的踪迹,经过几天的侦察,最后上面决定进行抓捕。实施抓捕那天天有点阴,歹徒藏身的旅店已经被我们包围了,不过因为那个旅店有点乱,抓捕起来不太方便,特别是考虑到歹徒身上有枪,既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影响到周围的人所以当时考虑过很多方案最后都被否决了,为的就是找到一个万全之策。最后你向伯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由他和另外一个同志一块冲进去抓捕。他冲进去之后先把歹徒扑倒然后由另外一个同志迅速给歹徒上铐。他这个建议提出来之后大家都认为太危险,这家伙心狠手辣,谁能保证没有个闪失,万一出个意外……可你向伯说没事,只要时机把握准确应该没问题。你向伯说的很轻松,也很自信,大家就同意了,毕竟你向伯还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失手过。计划很快制定好,由一个人在旅店对面的房间里用望远镜查看毒犯的动静,寻找最佳时机,然后由指挥告诉你向伯,你向伯就和小李——就是那个毕业刚两年的大学生(说到这儿父亲怪怪地看了我一眼,我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不由自主地红了红)——往里面冲。错也就错在小李这儿,小李从一毕业就由你向伯带着,平时挺好一个孩子,就是有点腼腆,但当时大家谁也没有意识到建议派一个有经验的同志替代小李,也有可能有人意识到了但看你向伯不提出也就不好意思提出,毕竟小李也已经工作了两年了,也怕提出伤了小李的自尊心。再说你向伯也说了,当时只需要在你向伯把毒犯扑倒后由小李给毒犯上上手铐就行。总之计划就是这样。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感觉到安全的时机,你向伯接到命令便冲进门去,一下子扑倒在毒犯身上,毒犯被他死死钳在身下,本来以为抓捕已经成功了,谁知你向伯感觉到身后没有动静,本能地一回头,毒犯就趁势翻过身,摆脱了你向伯的控制,然后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拔出一把手枪,对准你向伯的脑袋扣响了扳机。

      我“啊”了一声,我感觉到浑身已经湿透。父亲的烟已经抽完,但烟蒂犹自在手指里夹着。我准备给他再拿一支,他摆摆手拒绝了。
父亲继续讲他的故事。

      当时你向伯的脑袋嗡地一下就什么也没有感觉了,只听到清脆的一声撞针撞击枪膛的声音,这声音在你向伯的耳边回绕不绝。他感到浑身冰凉。他说他当时感觉到他已经死了,直到他一拳将毒犯打翻在地,众人冲进去将毒犯抓住他都没有意识过来,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幸亏呀,幸亏那发子弹刚好是颗哑弹。

      哑弹?我透出一口气,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那以后你向伯的神经便像断了似的,他怎么也受不了这个打击,他的耳边时常缠绕着那个声音。就这样那个昔日最坚强的男人如今一夜苍老了,他不再适合做外勤工作,于是组织便将他安排为内勤,然而……

      父亲叹叹气不再说下去。
      我也不再问,回头看看窗外,很黑也很静,不知什么时候那仅有的一点惨淡的月光也被什么擦干净了。
    父亲离去后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问一个问题了:那个小李呢?他当时干什么去了?他自始至终在这个故事中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

      第二天我便回校了。关于这次回家之行我什么也没有说,同学们关心的也只是我带回的土特产。校园里阳光很明媚,我突然对生活过四年的大学校园充满了依恋。每个男生都那么帅,每个女生都那么美丽,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那么年轻!
    在我工作两年后我得知了小李的情况:
      小李当时紧张地龟缩在墙角站不起来,他对每个向他抱以蔑视的人说: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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