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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舒克

(2014-12-07 20:59:21)
分类: 故事—荼蘼开在燕园西

“我给你寄的明信片,收到了吗?”

 

他对面的男孩期待地问道。

 

“收到了,很漂亮。”舒克笑了笑,“就是字儿,实在丑了点。”

 

“靠!”男孩笑着抗议了一声,“不过你的字的确是好看。现在大家都依赖键盘,很少看到有人能写这么好看的钢笔字了。”

 

舒克知道他也收到了自己从海德堡寄给他的明信片了。

 

“好巧啊——我给你寄了一张日本的城堡,你给我寄了一张德国的城堡。要不要这么心有灵犀啊!”林跃开心地说。

 

“你想跟我心有灵犀啊?我男朋友可回来了我告你,先到后头排队去。”舒克打趣道。

 

林跃抗议:“你要不要这么自作多情!谁要做你男朋友啦!而且人家回是回来了,不是没理你么!”

 

舒克又耸了耸肩:“这也就是他暂时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迟早的事迟早的事。”

 

林跃用相当轻缓的措辞损了他两句,又往回找补,说:“不过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连你这样的男人都可以说丢就丢下不要了的人,是个啥神仙样子。”

 

“你没见过他?”

 

“我什么时候有机会见了?说到底连你自己都没见过他几面吧。”

 

舒克“噗嗤”笑了,连声道:“说得好!说得好!”

 

过了一个暑假,他和林跃的关系又亲近了一些。也许是因为他们的价值观比较相近吧,舒克有时甚至觉得和他聊天比和张晓雷还自在些,至少在某一些话题上是这样的。

 

他们在暑假里去过几次酒吧,其中包括林跃的“第一次”。林跃总对舒克抱怨,自己长这么大一直在家里老老实实地做着乖孩子,从来没有去过酒吧,想起来都觉得羞愧云云。舒克在运动队的时候跟着老队员常泡酒吧,那些酒吧里的小把戏也玩得顺手,再者他暑假里一个人在家呆着也闲得慌,便答应带他出去见识见识。

 

林跃的酒吧“处女游”是在一个周五,鉴于学生已经放假了的关系,五道口的几个酒吧都不会太热闹,舒克于是开车带着林跃去了东边的工体。工体是北京最大的歌舞场。在CBD逼仄的办公空间里憋屈了一周的、憧憬着肉与酒精的红男绿女从国贸往工体由南向北的大迁徙每周都会在北京——在地上和地下——准时上演。说起来,这种迁徙与非洲的动物们也差不多,从本质上说,都是为了寻找更多食物和交配的机会。

 

舒克在O & Ro实习的时候,去工体参加过几次所里或者同事私下组织的酒饭活动。那真是个繁华到了不堪的去处,汇聚了全城最闪耀的灯光、最豪华的的车,以及最躁动的灵魂。周五的晚上,从国贸往北看,整条东三环已经变成了一道左黄右红的光束。右边,是去工体、三里屯的车尾灯汇成的红色光河;左边,是前往劲松、双井的车头灯聚成的黄色光带,各自闪耀,仿佛将永无止息。而那里,就是他和林跃此行的目的地。

 

舒克在一家三里屯的新疆饭馆请林跃吃了晚饭。他本来是打算请他吃三里屯village里的一家西班牙菜的,但林跃估计觉得太贵不好意思,于是在大众点评上左挑右选,选中了这一家小餐厅。

 

“你确定带着一身的羊膻味儿去酒吧好嘛?羊弟弟在酒吧里可是钓不着猫女郎的哦。”舒克警告林跃。

 

“我真得想吃嘛!”林跃说:“而且我就是想跟你去看看,喝两杯酒,又没打算怎么样。”

 

于是俩男孩在“酒吧之夜”,就着两瓶啤酒在新疆饭馆里吃了十几串硕大的羊肉,一大盘手抓饭,还有一大盘满到快溢出来的大盘鸡。

 

“我靠,吃得太爽了。”林跃从餐厅出来的时候拍着肚子赞叹道:“但是真不能再这么大盘大盘地吃了,再吃我都快成大盘鸡了。”

 

“你啊?要是也是大盘鸭或者大盘牛之类的。不会是大盘鸡的。”舒克说。

 

林跃笑道:“你别老欺负我傻,我知道‘鸭’啊,‘牛郎’啊,都是啥意思!”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见餐厅旁边有一家装修得十分典雅的红酒吧,便决定先进去喝个三分醉,再去找酒吧跳舞。

 

“还是你点吧,我看不懂。这顿我请你。”林跃翻了翻酒单,一头雾水地递给了舒克。

 

“我也不懂。那我就拣贵的来了啊。”

 

舒克叫来店东,点了一瓶1200多块的意大利酒。林跃显然有点懵,吞了口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钱包。

 

舒克指着林跃大笑起来:“看你那样儿!谁还真要你请啦!今天是我带你出来开眼,都算我身上。”

 

“靠……”林跃尴尬地笑了笑,“欧罗到底一个月给你多少钱啊?你今年暑假还去那儿实习么?”——也就是林跃这样“有追求”的孩子,才会在大一结束的时候就对各大律所的名字了如指掌。

 

“去啊。”舒克说:“实习生得看实际工作时间,基本上一个月怎么都有一万多吧。”

 

“一万多!!!”林跃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操他大爷啊!!!”

 

舒克被逗乐了。他们俩就着一瓶1200多块但真假难辨(他们谁也没有分辨好酒的功力,但都假装懂得欣赏这瓶酒的美好)的“意大利”红酒,聊了一晚上舒克在律所的见闻,三个小时转眼即逝。舒克和林跃前脚刚离开酒吧,后脚老板就关灯打烊了。

 

“我靠,一没留神都特么快12点了。”这一瓶酒喝得慢,舒克只觉得头上脚上有一点惬意的飘忽感,但没晕,离酒醉还有很远。他好久没有这样享受酒精了。在过去一年,它的唯一作用就只是暂时地麻醉,然后迅速地加深他的痛苦。暑假前最后一次在拉拉家喝酒,尽管有拉拉和晓雷的反复劝阻,舒克最后依然喝到扑在黄淑汮胸围可观的怀里痛哭流涕、人事不省。

 

“我觉得真得好开心啊!”林跃说:“咱们俩真应该多一块出来玩玩——当然不一定每次都要喝这么贵的酒了。”

 

舒克亲热地搂着林跃的脖子一把将他勾到自己身边:“你就甭惦记那一千来块钱啦。小气样儿!”

 

林跃把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舒克勾住他脖子的手臂上,指着不远处亮起的灯光:“好像那边是个酒吧吧,我在这儿都能听见里边的音乐。而且好像人很多,蛮热闹的样子。”

 

“走!”舒克很果断地做了决定,拖着林跃一蹦一跳地一头扎进了酒吧。

 

后来他们才知道,原来那家餐吧的每周五晚上是gay’s night。林跃在酒吧外面看到的攒动的人头,也都是刚刚找完乐子、正要去找乐子或者正在找乐途中的同志们。

 

舒克在酒吧里教了林跃怎么玩“五、十、十五”、“吹牛”,以及各种他从运动队里学来的酒吧游戏。除此之外,便是穿插进行的一轮又一轮的酒和跳舞。舒克曾经有一次跟陈宇翔一起,同一个从美国来留学的女孩一起去Propaganda。那时候美国人告诉他,酒和跳舞是完美的搭档:酒是引擎——可以让你不停地跳下去也不感觉累,而跳舞是冷却剂——可以帮你不断地“挥发”酒精,不至于喝得太醉。直到现在,舒克才发现这句话中的真理。

 

“这一大屋子里面,至少有几百个gay吧。”舞池里,林跃在他耳边大声地吼,力图战胜周围巨大的音浪,“但是我觉得还是你最帅!”

 

“怎么?想要变成gay了么?”舒克也回吼。

 

“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可以啊!”

 

舒克不确定林跃是不是说过这句话,或者这句话他是不是这么说的了,因为那个时候酒和舞的接力已经进行到了至少第三轮以后——他有可能说错,他也有可能听错。但他确定那天晚上,在拥挤的舞池里,他和林跃互相拥抱过,抚摸过,也亲吻过。他不能确定是谁先发起的这些行为,但最终他们都不反感于事情的进展。

 

无所谓,反正在那种场合里,没有这种事才是不自然的吧。

 

但也只有那一次。舒克后来还带他去了唐会、Mix,也去过gay bar比如Destination,但超过普通友谊的身体接触都没有再发生过。

 

 

 

 

 

舒克和林跃从泊星地[1]里走出来,互道再见。林跃亲热地在舒克的肩膀上捏了捏,舒克也在骑车从林跃身后超过的时候伸手胡撸了一把他细软的头发,引得林跃在他身后“靠”了一声。他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浓浓的笑意来。

 

天很好。心情不错。他感觉自己许久都没有这样从容过了。

 

或许是因为林跃是个常能让人感到开心的漂亮的小师弟——但也不尽然,在任冬没有出现的日子里,他在多数时候不过就是个关系比较亲密的小孩罢了。

 

今天舒克不用去国贸上班,所里也没有额外的活给他,下午有一节国际私法的大课,也被他翘了,骑着车跑到未名湖边上去绕了一圈。大三上的专业课有国际公法、经济法和国际私法。前两节课的教授都是舒克很喜欢的老师,他们的课他是回回不落的。但教国际私法的女老师在他的观感一般,她在讲台上总让舒克有种北京中年妇女上街买菜,误打误撞地进了北大教室,结果上了讲台还真敢开嗓授课的感觉。舒克在她的课上只记得一个关于她老公突发心肌梗塞被送进医院里抢救的故事,于是他私下里便十分不尊重地用“心梗大妈”来称呼老师。

 

眼下的时节是九月下旬,秋意已经在未名湖南北生发起来。午后,阳光疏懒地从树梢洒下,在湖面上泛起一片柔和的金光,像是有意呼应着季节的颜色。

 

舒克干脆把车停在了红三楼和红四楼之间,徒步上了湖心岛,漫不经心地绕着环岛的小径散步。他唯一一次抬起头来多看了两眼,是因为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躺着一个半裸的外国留学生。高加索人种真是好看,随便长长比例都那么好,不像我们蒙古人种这样身长腿短的。路过石舫的时候,他又想起了严焱。在那几次的经历之后,这个男孩的模样、声音、举止,都莫名其妙地和这艘冷冰冰的石头船有了关联。

 

真是讽刺。他恰恰是个那么温暖如春的人。

 

从今年以来,舒克与严焱的联系屈指可数。他对他有些抱歉,有点内疚,真见了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便不如不见。他从刘壮壮那儿听说他跟他的男朋友在大半年间分合数次的故事,想必过得足够“精彩”,用不着他再去搀和了。

 

他离开湖心岛的时候阳光仍好,舒克往西南翻尾石鱼的方向张望,还需要眯起眼睛来。

 

舒克忽觉得背后有一丝凉意,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寒毛都立起来了。他转过身去,见身后的路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红四楼前,背朝着他,急匆匆地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着。

 

舒克一时愣在了当地。他已经在这个位置呆站了半分钟有余,晒着太阳,如果任冬是迎面走来,他不可能没见到他的——任冬必是从他身后过来的,可眼下又正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一定是见到了我,才转身往回走的。舒克难过地想。

 

但他仍然小跑着跟了上去。

 

“喂,前面的这位小哥慢点走啊。”舒克喊道。

 

“你忘啦?我可是全国百米冠军哦!被你跑掉的可能性很低哦!”他又喊。任冬没有回头,但脚步却慢了下来。舒克跟在他身后,故作轻松地调侃着——只有天知道他此时的心情与“轻松”没有半点关系。

 

工作日的下午,未名湖边来往的人不多,但红四楼前的是条大路,前前后后也走着五六个人,这时候都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这两个人。

 

“冬!”跟了有两百米,任冬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舒克大声喊他的名字,朝他的手腕伸出了手,想要停住他。

 

舒克的手指刚刚碰到任冬,他就像触电一样地躲开了。这让舒克很受伤。但他终究是停住了脚,依旧背对着舒克,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舒克强鼓起勇气,嬉皮笑脸地绕到任冬正面,说:“哎,不要这么不给面子啦。你不是让我不要去你宿舍找你吗?我可是遵旨而行啊,这两个礼拜都没有去找过你吧。这会儿难得在路上碰到,打个招呼行不行啊?”

 

任冬低着头,面无表情,半晌,说了一声:“行。”

 

舒克笑了。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朝面前的任冬挥了挥手,说:“Hello!冬冬,好久不见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舒克啊……”

 

他说不下去了。

 

任冬依旧不说话,低着头,右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左腕。有大颗的水滴状物体接连在空中以的自由落体方式下落。若不是因为阳光,舒克本不会看见,但他现在看见了,他甚至能听见泪滴击打地面发出的声音。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轻轻地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左侧的胸膛上。

 

任冬没有反抗。

 

“对不起。”舒克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不想我问,我就不会问,但是我很难过,因为我不能在你经历那些事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

 

任冬没有出声,他的四肢像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但他的泪水却渗过舒克的厚棉衬衫和内衣,温暖着他的心房。

 

“我会尊重你做的任何决定。你要我走,我就走。你要我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就远远地看看你。但你要是让我连看都看不到你,那我就只能死了。”舒克想了想,说:“但是我还是会一边尊重着你,一边死的。”

 

任冬在他的怀中抖了一下,舒克不知道他是不是笑了。然后,他的手臂也环绕在了他的背后。

 

他还是喜欢我的。我知道的。从在45甲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我就知道他还是喜欢我的。

 

“你真得不会问我为什么走了这么久?你不想知道么?”任冬的头依旧埋在舒克的肩下,闷声问道。

 

“知道肯定想知道。”舒克说:“就像我也想知道你为什么最初会看上我。但是这种问题的答案嘛,嗯,我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任冬抬起头。他见他笑了,久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终于回来了。



[1] 位于大图书馆南侧的一家咖啡馆,在北大里算是环境较好的聚会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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