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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12-21 00:2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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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罚陈可逆旅主人未名湖畔于雷似是故人来英明张皓天杂谈 |
分类: 故事-似是故人来 |
昨晚张皓天在未央山冻了半夜,到了刘宇床上又在抢被子大战中落于下风,起床的时候就头疼脑热了起来。刘宇翻箱倒柜地给他找药,张皓天也不知当吃不当吃,便托辞自己没什么大事,婉言谢绝,赶紧拉上王翔出门打车回家去了。
张皓天和王翔走到街上拦车的时候是下午一点正,此时英明已在家里看了一上午的表。他经历了昨天的那一场无来由的情感风暴,竟把这场风暴的源头——陈晨和他俩的“初夜”,都放下了,只是满心遗憾张皓天在这样的时候竟不在身边,无法和他彻夜长谈,以疏心中之块垒。
自张皓天正式入住英家以来,这还是头一天晚上他俩没睡在一块。漫漫长夜,英明的心里又是寂寞又是烦恼,一时又想到张皓天现在必然脑中全无自己,正和王翔刘宇玩得不亦乐乎,心里还多添了几分醋意。他又想起自己素日里对张皓天的蛮横霸道,颐指气使,高声大嗓——竟全是错的!他既然如此依赖他、需要他、离不开他,原应该是由自己哄着他、讨好他才对。想到这一节,英明不禁地心灰意冷,愈发睡意全无。
就这样,他直到凌晨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不到八点就又起来了。李金淑当时正在梳妆打扮,看见英明,吓得不禁到处找表,以为家里的钟点不准。英波前些天进京开一个会,这时也在家里,见到英明起来,也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子难得这么早起,干脆跟我们一块去玩玩吧。我们问问皓天在哪儿,也去接上他。”
英波在党校的一个同学今天请英波一家去京郊赏秋,晚上到一个度假别墅住一宿,周日傍晚再回。英明平日里是从不拒绝这类活动的,他十分知道爸妈有时需要带上自己,以在社交应酬中营造出一副温馨随和的家庭气氛。但这回他的心全在别人身上系着,哪有心情再去赏什么秋景,更别说打起精神去应付那些“禄蠹”了。英明于是告诉英波,张皓天要到周六下午才能回来,没法跟他们一起去,他不想让皓天周末一个人在家;再者说,皓天毕竟是个外人,让他参加英家的社交活动,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十分别扭——因此,他决定留守在家等张皓天。
英波听了,十分赞赏他这种替朋友兄弟考虑周全的心思,便也不再劝他同行。
英明送走了爸妈,一个人无味地吃了两口李金淑给他准备的馒头夹红烧鸡蛋,喝了半杯牛奶,就放下了,走进客厅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他想起了李宗盛的一首歌,歌词说:“谁让你心动,谁让你心痛,谁又让你偶尔想要拥他在怀中?谁又在乎你的梦,谁说你的心思他会懂,谁为你感动?如果女人总是等到夜深,无悔付出青春,他就会对你真……”
他拿了个靠垫蒙在头上。这些风花雪月的词藻,最是坏人心智的。只是他既然懂了,就总不免一听再听,一看再看,时常地感慨伤怀。英明并不自比为女人,可他知道那些珍贵得来不易。让你心动,让你心痛,让你想要拥他在怀中……在乎你的梦,懂你的心思,为你而感动……他虽不曾为谁等到深夜,或者无悔地付出青春,可他竟能收获那人的真。这真是天大的运气。
英明前一宿没睡好,于是在沙发上半梦半醒胡思乱想地眯了一上午。正当他在朦胧之际,突然听见门铃大作,英明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前去开门。
他打开门,见张皓天正面红耳赤衣衫不整地撑着门框,于是诧异道:“这一晚上,是干什么去了!?”
张皓天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含含糊糊地答道:“去华大游泳馆游了个泳,后来就去刘宇家睡了。”
“真是……”英明去饮水机边上接了一杯热水,跟着张皓天进了屋,递给张皓天,坐在床沿上说:“这才多一会儿不见就这个样,看看,你离了我,一天都不行吧!”英明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心虚——也不知道是谁离了谁一天都不行!
张皓天小心翼翼地喝下两口热水,出了一口寒气,趴到床上,把头顶在英明的大腿上,笑道:“是啊,要是再多几天,只怕我这条小命都没了。”
英明把他的头抬高了一点,枕在自己的腿上。张皓天有些受宠若惊,颇讶异地抬着眼看英明。
英明被他看得不大自在,结结巴巴地说:“干……干吗?”
张皓天没说话,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英明隔了一天见他,竟觉得张皓天浑身上下无半点痕迹不可爱,不让人喜欢。他伸手疼爱地在皓天的脸上摸了摸,顿时失声道:“这么烫!”
“昨天晚上冻着了。”张皓天依旧笑着说。
“你快脱了衣服进被窝躺着吧。我给你拿体温计去。”英明把他的头从腿上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吩咐道。
不一时英明拿了一个玻璃体温计来,笑着问:“这位患者,你是想测口温,腋温,还是肛温呢?”
张皓天已经钻进被窝裹了个严严实实,说:“我上次不是看你们家有个电子体温计么?还用这个?”
英明把体温计甩了甩,伸手将被子掀开了一个小角,给张皓天夹到胳肢窝底下,说:“我总觉得那个测不准。还是用这个心里踏实一点。”
张皓天看着英明,想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却如鲠在喉,连一个字都吐不出了。
英明在床沿上坐下,说:“我昨天也睡得不好。给你泡上药了,一会儿吃过药我陪你一块睡。”
张皓天说:“你还是别来这屋了,别回头传染给你。”
“没事,你这冻出来的感冒,不传染。等我拿药过来,吃两次保管好了。”英明于是起身去客厅把泡了小柴胡的热水端过来,说:“趁热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这是祛风散寒的药,发发汗,一觉就好了。”
英明把杯子递给张皓天。张皓天吹了吹,一饮而尽。
英明看过体温表,三十八度多一点,想来不妨事,于是也解衣上床,光溜溜地挨在张皓天身边。张皓天也贴着英明,心里数不尽的喜欢,想着要是天天都生这个病才好。他说了句:“哥,谢谢你。”便翻过身去睡了。英明犹豫了片刻,还是挪到近前,先给他掖了掖被子,把手收回来,捂热了一热,轻搂住皓天的腰,轻声说:“好好睡吧。”
他们这一觉睡得连一个梦都没做。张皓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他出了几身汗,浑身都湿漉漉的,身上却轻快了许多。他感觉到英明的胳膊还在自己身上搭着,突然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肾上腺素一阵狂飙。他的手徘徊再四,终于也轻轻地搭在了英明的手背上,两人的小臂于是交叠在一起。
“你好些了么?”英明醒了有一会儿,这时看皓天有动静,便问道。
张皓天说:“出了身汗,现在好多了!”他怕英明便要把手抽走,于是一动都不敢动弹,依旧侧躺着回话。
但英明还是把手抽了回来,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张皓天有些失望,便也转过身来,和英明对着,说:“我把你身上都弄得都是汗了吧……”
“有什么的。”英明淡淡地说,“你把衣服穿全乎些,去洗个澡。记得把水调热点,多冲一会儿。哦……还有,要是有大小便的都解干净,出来保管你好了。”
张皓天遵命去浴室洗了好一个热水澡,出来时果真觉得全身都轻松了,就像没有病过似的。他见英明正端着个大碗从厨房出来,于是问:“叔叔阿姨今天都不在?”
英明答道:“出去玩了,明天晚上才回。我下了打卤面,快趁热吃。”
张皓天并不知道英明这一天一宿以来千端百种的想法,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病了,竟让英明拿出了天下第一等的温柔来,让他几乎不配承受,于是诚惶诚恐地说:“我没事儿了哥,你别忙乎了,咱俩随便将就将就就行了。”
英明笑笑,把头朝客厅撇了撇,说:“都做好了。下面还不快么?冰箱里木耳、黄花都是我妈昨天做木须肉现成的。”
张皓天走进客厅,果真见茶几上摆了两碗西红柿打卤面,正是他爱吃的那样——少少的西红柿和黄花菜,多多的鸡蛋和肉末,木耳切成细细的丝,面上还撒了一把翠绿的葱花。
一时英明也进来了,一只手上拿着汤勺、筷子,一只手里端着一碗糖蒜。张皓天不禁拍手称绝:“哥!你太知道我爱吃什么了!要没这糖蒜,真是白费了这么好的一碗面!”
英明笑道:“这不也是家里有的么,我也不费什么劲。只是要连嘴上这点都不知道,我也白让你叫了十年哥了!”
两个人几乎都饿了一整天,把两碗面吃得风生水起,尤其张皓天吃得一干二净,让人都以为他的碗是刚洗过的。吃过饭,英明把碗拿进厨房去洗了,张皓天心满意足地躺在沙发上,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还得装得可怜点,晚上才能再进一步地得到他三儿哥的疼爱。
不一会儿英明回来了,张皓天欲要起身,却被英明按住了,还是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张皓天于是就这么享受着英明的大腿,两人都装作在看电视新闻,沉默了十几分钟。
两人一直把这一节新闻看完了,英明才说:“你原来在江东……有过相好的么?”
张皓天这才坐了起来,和英明平行地靠在沙发上,摇了摇头,说:“没有。”
“为啥?你条件这么好?”英明问,“我不信没人给你塞过小纸条。”
张皓天想了想,说:“她们可以塞,我不一定要收啊。”
英明干笑了一下,没有答话,神情有些紧张。
“那哥哥呢?哥哥这么好看,一定也很多人喜欢。”张皓天也反问英明。
英明又是一阵干笑,身体不自然地扭捏了起来,也不再靠着沙发背了,却把手肘撑在腿上,弓着上身,手指头彼此焦虑地击打着。
过了好几秒,英明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张皓天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行么?”
张皓天这时也坐了起来,和英明采取同样的姿势,和他肩并肩挨着,说:“你不想让我说的,到死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英明微微一笑,伸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不说就好了,别生啊死的胡说。”
英明把头扭了过去,避开张皓天的直视,出了口气,缓缓地说:“我……喜欢男孩。”
这话说出去了半晌,却没有听见任何回应,英明有些紧张,回头看了张皓天一眼,只见张皓天神情自若,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我听着,你继续说。”
“我……”英明顿了顿,“有一个朋友……在谈着……你也见过的……”
“陈晨哥,是吗?”张皓天问,口气平常的像是在谈午餐的菜色。
英明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张皓天:“你知道?”
张皓天笑了,说:“三儿,你忘了,我从小就知道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是不是瞒着点啥。长这么大,你连捉迷藏都一次没从我跟前藏过去,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事儿,我又天天和你呆在一块,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英明嘴上还强着,但心里已经松了一大口气——他早就知道,这也就充分说明皓天绝不会为这件事对自己另眼相看。到底他没有看错过小六!
张皓天回答道:“你又没问过我知不知道。既然你没说,我想你大概就是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也就装着不知道了。要是我告诉你我知道了,你又不想让我知道,那时候你肯定就臊了。你有没有朋友,男的还是女的,在我来说全无所谓。你照样是我哥。但是你要臊了,就未必再把我当亲弟弟看,没准就不愿理我了。所以,你说我为啥要告诉你我知道了?”皓天说完,还不忘又补一句:“不过你放心,我可连一丁点话茬都没漏给王翔。”
英明听皓天说的话句句都站在理上,心里也不禁地佩服虽然他年纪比自己还小,但那份稳重靠谱知所进退竟是连大多数成人也不能及的。他往日里真真地太小瞧他了。英明想起自己平日里在皓天面前逞才能、装成熟的种种举动,二得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嘴巴。今后再也不要向这个人说谎了。我也再没有一件事是不能告诉他的。
不过……英明猛地觉察到了张皓天刚才话里的玄机——为何他不说一丁点话茬都没漏给“别人”,却单把王翔拿出来说呢?
英明若有所思地看着张皓天。张皓天也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说:“其实陈晨哥的事我也是到最近才敢肯定,之前我一直都以为你跟老五有点啥呢。”
“我!”英明刚想大声反驳,突然想起自己方才立誓不要再对张皓天说谎的,于是生把到了嘴边的托辞咽了下去,坦承道:“我……以前是挺喜欢老五的。其实原来都是正正经经的兄弟,成天也就是在一块瞎混瞎闹。可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老想着他,一天不见人,一天不听见声音就觉得难受……”
英明说着说着连眼圈都红了,他泪眼汪汪地看了张皓天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说:“初中的时候我俩在一个学校,低头不见抬头见。那个时候每天上学既是种幸福,也是种折磨。明明看着他就在身边,却不能爱他,甚至都不能告诉他自己喜欢他。真的太难受了……那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快得精神病了,什么想法都有过,但是什么都不能跟人说,也不知道该跟谁去说……”
张皓天伸手给英明擦了擦眼泪,又把他的双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无比坚定地说道:“以后都跟我说!什么话都可以说!不管是什么事情,也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只要是你愿意的,我就百分之百地支持你。你想让我去做什么,就是赴汤蹈火摘星揽月我也去做!你不想让我说的话,就是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有我张皓天在,逢山开路,遇水填桥,绝不再让你有一件皱一皱眉头的事。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英明的双手挣脱了张皓天的手心,把他的身体猛地拉向自己,紧紧地抱住了他。
“如果是你说的,就是地球倒过来转,我也信。”
那晚他二人又彻夜未眠,点着英明屋里一盏橘黄色的小灯,聊了一整宿。英明把自己是如何能够慢慢学着放下王翔,如何开始和陈晨熟络起来,如何开始暧昧,如何开始交往,乃至如何进行昨天的“那件事”,都一一告诉了皓天。
张皓天听到他和陈晨做爱的一节,果然瞪圆了眼睛,痴痴地问:“是什么感觉?”
“非常不舒服!”英明斩钉截铁地说,“就跟有条硬屎老在你那儿拉出去收回来拉出去收回来似的。”
张皓天笑了一阵,说:“别形容得那么恶心,挺浪漫一事儿。”
英明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点了点头,说:“确实是挺浪漫的。不舒服归不舒服,但还是喜欢。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做爱。真的没有任何其他事情能像做爱一样让两个人那么亲近。”
张皓天又听得痴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英明见他无语,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起来,赶紧把话岔开:“你要想试试,赶紧找一个吧。北中漂亮小姑娘挺多的,有看上的没有?别的不敢说,只要是北中的,甭管你看上谁,哥哥都能给你搭上线。”
张皓天回过神来,咽了口口水,笑了笑,侧躺在床上拿眼瞧了英明许久,才说:“这个你绝对没辙。”说完便翻身想要睡去。英明哪里肯放,只是把张皓天翻来滚去地折腾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不一时天色渐白,两人都支撑不住,也不知是说到哪一句话的时候,两人都没了下文,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