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趁着点闲暇到母校的论坛上看了看,无意中看见了苏力给法学院新生们的讲话。
我初识苏力,是在很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时我老觉得自己身上有股不知道从哪儿招惹上的土匪气,对于他这样的学问家和文人,只能仰视。
长大了之后,做了他的学生,有机会当面领略了一番他的语言和风仪。说到风仪,他其实是没有的,连端正都谈不上,更不要说什么“掷果盈车”的胡话了。即便是有姑娘冲他扔水果,我想也就是些菠萝、红毛丹、椰子之类杀伤力极强的东西,绝不会是爱慕之意的表现。但是对他,我依然只能仰视,虽然从物理上说早已高出不少。
苏力并不擅长讲话,他的课常上得我昏昏欲睡。他的演讲我也听过,是在我们毕业的时候,因为我入学时法学院的最高讲台上还没他的份。说实话,那是一场非常不精彩的演出,虽然我们都准备好了手帕,我下铺的哥们还带了一卷擦屁股擦剩下的卫生纸,但最后却毫无用武之地。
毕业典礼的第二天,我记得自己正坐在出租车上,他打电话过来,说,我看到你们院长的演说辞了,我都哭了。
我当时心里那个纳闷啊,就说你比较感情化吧,也不至于此!后来,我发现了这个谜团的症结所在:苏力的语言,是用来阅读,而非聆听的。就像我很多年前听过的一句话,直到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才从写给05级小朋友们的演讲稿里,发现了它的意义。
苏力说,这个世界上,不会事事都好,都令人满意;但无论如何,它不会,也不应只是让你失望。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力是有点神性的。这不仅仅是他对学习的看法,更主要的是一种生活态度,一种对世事的洞察。
由此我想到了一个自己一直想写,却不知该如何下笔的题目:关于幸福。
其实我的笔头功夫很糟,只能说是非常愿意写而已。再年轻一点的时候曾经给《萌芽》写过不少稿子,很得意,买了几十本,到处给人看。但后来那个编辑告诉我,说,小子,那几乎就是我编辑生涯里发得最勉强的几篇了。从此之后,我每次一想起他当时的神气颜色,心下便不免惶惶。也许就是因为我,导致本来不错的《萌芽》杂志平白地被一群气白了眼的书生多踩了好几脚,撕碎了,当成纸钱烧,也未可知。
但我永远是不知羞的,仍然接着用这根烂笔头去招惹更多的人,更多的事,更多的麻烦。直到前几天,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也有哑口无言的时候——哪怕只是用写的。
因为一些极其粗梳的文字,不少读者愿意和我分担他们的痛苦,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这一阵子收到的邮件格外多,主要表达的意思就是:我们在现实中已经很痛苦了,就让我们在童话中痛快地快乐一回吧,不要让相爱的人分开!
类似的语言出现得太过频繁,尤其是看到那些比我还年少好几岁的孩子肆无忌惮地谈论死亡和自杀,暗自骇然。这也让我不得不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在这个圈子里感受着幸福的人到底有多少?以比率来说,我想不会比艾滋病感染的机会高太多。
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更让我感到难过的是,当我想要试着安慰他们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是那么词穷得厉害。恁是再怎么会说,我也始终认为在这样的问题上信口雌黄是一件太过草率的行为,因此一直拖着,琢磨着,直到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过来放肆地说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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