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李子／文

　　书界传说，京城某图书公司老总是某知名老作家的超级粉丝。当该老总在书界混出了一定经济和社会地位后，居然辗转拿到了偶像的长篇新作，大喜过望，当即签下合同，首印三十万册（我在不同场合，从不同人口中听过这个故事。因讲述人的不同，首印数也有多个版本，大致从二十万到五十万不等。不过三十万是最常见的版本，姑且信之）。结果，新书上市后，无论如何做市场推广，销售情况还是相当之差，最终只卖了不到一万册。因为这一本书，该老总损失惨重，把近几年千辛万苦赚到的钱都赔进去了。

　　我特意找了那本书来看，平心而论，写的并不算差，与该作家从前的作品相比，即使算不上巅峰之作，起码也是相当优秀的。比他当初的那部幼稚单薄、充满政治口号的成名作兼代表作，更是不知道要好出多少倍。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当年他写这种东西大红大紫，现在，却是少人问津。

　　这就是身为一个作家、特别是一个小说家的悲哀：他的读者会老，而他自己也会老。小说的主流读者，基本上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到了三四十岁，能保持读书习惯的人就已经不多，而且多半去读历史了。作家自己也老了，他熟悉的往往还是从前的东西，他的思维还是从前的思维，很难写出符合年轻读者——也就是主流读者阅读趣味的作品来。

　　我也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件事：有一次，朋友介绍了一部书稿，作者是一位有名的老作家，这位作家也是我曾经十分喜欢过的。当时我头脑一热，就想立马把书签下来，幸好想起了上面那位老总的前车之鉴，就深吸一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坐下来，以一个图书策划编辑而非读者的眼光，认真审读。

　　结果，我是越读越失望，也越读越庆幸：这位老人家居然用了五千多字篇幅描写打谷场上的迷人夜色，然后写男女主角在打谷场上一边“看场”一边眉目传情。两人初次指尖相触，就像有电流通过全身……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文笔依然优美，描写依然精当，依然让我有很深的感触，但他真的已经很过气了。现在，都市文化成为主流文化，乡村已经不再是我们的精神家园，而青少年怀孕堕胎也是数见不鲜，他与当下的生活相隔了二三十年，他的作品从风格到内容到思想都深深烙着从前的印记，现在的读者怎么可能买账？幸亏我没有头脑发热签下这部稿子，要不然，会给公司带来多大损失？

　　那位该反驳了：照你的说法，老作家就没有活路了？就只好封笔不写了？

　　抱歉啊，我还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作家也要与时俱进。您要是为了自己的心灵写作，我手写我心，那就没什么说的了，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好了；但如果还想市场热销，就得符合当下市场要求，符合主流读者的审美趣味。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也还有办法，可以像刘心武老师那样由文学而学术，品红楼、三国、西游、水浒……也照样能枯木逢春梅开二度。中国的古典名著多着呢，不妨一路品下去，谁都可以从中分一瓢羹。

　　要是还不行，那就去写回忆录好了。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多角恋情花边新闻政治内幕狗咬狗两嘴毛，感兴趣的人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