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想到，周五是9月14日，到那一天是我来北京满三个月的日子。本来一直想着应该举行个什么仪式纪念一下，结果又忘了。

在北京三个月了。

好像已经有N多人对我在北京吃苦受累表示过慰问和关怀了。怎么说呢，在北京，肯定比在老家辛苦，忙，而且累。但是，这就有一个低级趣味的比喻，你要泡一个新的MM上床，你要付出的精力和财力必然要比跟自己老婆ML多得多，但是，有多少人还是向往着泡一个新的MM啊。

 

我出身很差。我父亲把家从山区搬到了平原农村，已经是历史性的进步。而我，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想离开那个地方。初中毕业，我考上中等师范学校。18岁开始教书。我从来没有过很高的目标。在农村晒着毒太阳满手血泡割麦子时，无非想可以做个小学教师，每月安稳拿着工资，不用受这种活罪。在乡镇时，无非想混个小小的副科。刚开始写稿时，无非想每个月拿一千块钱（超过当时的工资），可以养活自己，不用再上班干牛马活受窝囊气。我用了10几年的时间，差不多到了28岁，把自己提高到了基本上可以混吃等死的地步。

但这种日子过了四五年，我忽然发现，这种日子，很可怕。很让人骨子里发冷。

最让人恐惧的，不是未知，而是一眼可以看穿的、一成不变的生活。

即便这种生活已经达到了世俗所谓的幸福。

 

那么，就重新开始。

重新从最底层开始。

重新面对巨大的未知。

开始一种新的生活。

为这种生活，抛弃一些习已为常的享受、圈子、虚荣，应该，也是值得的吧？

 

我很怀念老家那个宽大的阳台，冬日，我会躺在那只长沙发上晒一下午太阳，就听着音乐，什么也不做。

我很怀念我那只难看的大鱼缸（替我做鱼缸的玻璃店工人太没有审美眼光了！），当我站到鱼缸边时，所有的鱼儿都会游过来，焦急地把头探出水面。

我很怀念那两只乌龟，小的那只会从我手中取食，至于那只大的，我从来不知道它都吃些什么，但它精神永远很好，一直想从池子里逃出来。它大概不知道，当时它在菜市场出售，如果不是我买它回来，说不定它早就成了谁的盘中餐了。

我怀念我电脑桌上的那株吊兰，养了两年还是三年了？已经分了五六盆出来，否则的话，它应该可以垂到地面上了。

我怀念我那几只书柜，那些书，是我从学生时代开始，一本一本，攒到现在的。搬过几次家，丢过许多书，至今还觉得心疼。

我怀念那张餐桌。当我在办公桌上、电脑前匆匆吃过一份工作餐时，当我买一杯粥一个茶叶蛋充做早餐时，我是多怀念它啊！老婆在厨房里，我在沙发上，遥控器或者书在手边。盘盘碗碗端上来了，电视机响着，女儿叽叽喳喳地说着一天的经历……曾经是多么琐碎的幸福，现在，离我，却是那么远。

 

怎么说呢，其实，在北京，并不算苦。我知道许多北漂初到北京的遭遇，也早做好了吃苦的准备，而事实上，我想像中的苦并没有出现。也就是说，单纯就外部环境而言，尽管没有在老家舒服，但也还算说得过去。但我低估了我的内心。低估了我的软弱。低估了我对家庭生活的依恋。时时让我觉得自己要崩溃掉，不是来自物质的外界的压力，而是来自我的内心。

你最初，没有选择，是一种痛苦。

后来，你有许多种选择，但无论选择哪一个，你都会觉得痛苦。

到底哪个更好，只有上帝知道。

所谓人生，总是这样充满了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