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个生性疏懒的人。给《山西图书发行》写了有半年稿吧,一直都只是点点鼠标,把稿子扔到编辑电子邮箱里就算完事,不要说拉关系套近乎,就连最基本“请某老师斧正”也没有。稿子发表了,编辑会寄样报过来,每次都是两份,方便剪贴保存,很是体贴。除样报外,却也没有其他片纸只字问候寒喧。忽然有一天,编辑介子平先生就寄了两本自己的书过来,让我很是有点意外。这两本书,一本是诗集《烟霏云敛》,另一本,便是《少年文章》了。
近年来,也经常收到各地文友惠赠的著作,但多是随手翻翻,便放进书柜里保存起来。天长日久,一个书柜都快要塞满了。无事时常站在书柜前看看,心中感觉到的是朋友间的情谊,却少有拿哪一本书下来认真拜读的想法。无他,我有自己的阅读兴趣和方向,朋友著作,未必相宜。介子平先生的这两本书,《烟霏云敛》便是如此发落;《少年文章》却放在床头,每晚睡前便细细读上几篇,一直读到现在。
这其实是一本薄薄的小书,正文仅214页,分两辑,一为“书话篇”,一为“拾零篇”。前者为读书随笔,篇幅较多,凡147页;后者仅67页,为一些零零碎碎的文字,仍有许多与读书和文化有关。介子平读书,似乎更偏于文史和民俗,边读边写下点滴心得,或直抒已见,或借题发挥,或以古讽今,多有可圈可点之处。一部《中国出版史》,他发现其中未提木版年画印制,便专门撰文回顾了年画的历史和变革,论证了其在出版史上的重要地位,从而得出结论,“一部没有记述年画出版的出版史,终究是与‘中国出版史’这几个字难以匹配相称的。”他写《商人的作用》,说古今中外的商人出发点都一点,都是为了赚钱。但英法商人采取议会斗争、游行罢市等方式争取自己的权利,扬州广东商人却去贿赂官员,由此感慨道“社会提供了什么样的政治环境,只有随机应变的商人们最知情,方法也最奏效。”他写《连环画曾经的早晨》,从宋小说的“出相”、明清小说的“绣像”开始,不过一千余字短文,却将连环画的起源兴衰写得一清二楚,顺便又带了两句,“通俗的东西只有在零落凋蔽时才会成为高雅,年画成了博物馆的典藏,地方戏无一例外受到财政的补贴,角儿们更是张口闭口‘艺术’”。所谓高雅艺术,原本也曾民间过,媚俗过,生猛过,后来衰老了,过时了,被大众抛弃了,便开始板着面孔严肃高雅了。这论述真可谓是一针见血。
书名《少年文章》,作者之意大概是,“少年文章”大都很不成熟,自己却也不“悔其少作”,删之改之;同时“少年文章”多不定型,风格多变,或庄严凝重,或嬉戏排遣。在我看来,还应该有第三层意思,即一个读书人,会永远保持少年人的眼光和心态,永远对世界充满新鲜和好奇,永远思维活跃,生机勃勃,生冷不忌。介子平的文章,初读文字不算有趣,结构似乎也不够精巧,甚至会有点沉闷;但细读之,却能感受质朴雄浑之气扑面而来,其文随形赋体,浑然天成,如行云流水般的随意潇洒。在他笔下,各种典故引文随手拈来,遣字造句多像古文那样讲究凝练和气韵,其思想又多有新鲜独特之处,便很是耐读了。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非资深书虫,是写不出这般文字的。
一边读书,一边猜测,介子平究竟是何等模样?惜乎其人非当今美女作家(或美男作家,因为有葛红兵),会在书的勒口上、甚至是专门的彩页上发表其艺术照。只是从文中推断,介子平应该是1960年代初生人,蓄有一把腾格尔一样的大胡子。我的经验,蓄此胡子的,多是内心敏感丰富而羞怯之人,果然,随手就翻到一篇自述文章,标题是,《我害羞》。
《少年文章》,介子平著
中国文联出版社 2000年1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
定价:15.8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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