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经济研究社 邓新华（原载《东方今报》2006年8月31日）

　　先列举一下本文要讨论的几个事件：

　　（1）7月，著名社会学家李银河在南京发表了一番惊世言论，认为公民有“多边恋”、“一夜情”、淫乱Party等的权利结果引来无数批评。批评李银河的声音主要集中在道德方面，说多边恋、淫乱Party等违背公序良俗、导致道德堕落等。这也不是李银河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了，在今年的两会上，她推动同性恋婚姻提案，也引起激烈争论。对于媒体的歪曲报道，李银河辩解说，自己并没有“憧憬”多边恋、淫乱Party，而只是主张性观念多元、宽容，认为公民有这样的权利。

　　（2）东北某县一女士虐猫事件。

　　（3）只反自然垄断、不反行政垄断的《反垄断法》草案出台。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件有什么共同的地方？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些事件值得讨论的是：“权利”和“利益”，以何为标准？

　　每个人每天都在做着损害他人利益的事情。坐车，会增加车的拥挤，损害到其他人的利益；吃饭，会增加了米的消费，抬高了米价，让他人多付钱；升迁，让同事少了一个机会……当然，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增加了另外一些人的利益，比如，大米商人就从中获利了。

　　除了不停地损害他人利益，每个人还在不停地损害公共利益。你用电，加剧了公共用电紧张；你生了个男孩，加剧了男女不平衡；你选择丁克，加剧了人口老龄化……这些是不是损害了公共利益？都是！

　　但是，每天损害他人利益，却不等于每天损害他人权利。林平之俘获了岳灵珊的芳心，自然损害了令狐冲的利益，但却没有损害令狐冲自由恋爱的权利。

　　你买电消费，你生了个男孩，你选择丁克，这都是你的权利，而且都没有损害任何公共权利。

　　别人虐猫，如果不符合你的道德观，让你很不爽，伤害你的心灵，当然也是损害了你的利益，但却没有损害你的权利。

　　李银河主张性聚会的权利，对“道德君子”来讲，性聚会让他们很不爽，也是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但他们却举不出有什么权利受损。

　　拿《反垄断法》来讲。垄断分为两种：行政垄断和自然垄断（知识产权的垄断也看做自然垄断的一种吧）。行政垄断是准入垄断，不准民间经营，当然是损害了他人权利，应该反对。自然垄断却只损害他人利益，没有损害他人权利。

　　经济学主张保护你的权利，但不等于保护你的所有利益。比如，你的邻居也要往外租房，导致你家的房子租价下降，你的利益受损，法律就不会给你保护。法律只保护你对房子的产权，即使用权、处置权、享有收益权。

　　但很多人（包括一些经济学家）却赞同政府干预自然垄断，理由是寡头垄断让消费者剩余消散一部分、扭曲了价格或者抑制了竞争（这两个理由也都是从公共利益的角度）。难道消费者的利益就高于寡头的利益吗？难道寡头为了自己的利益联手定价有错吗？难道寡头联手定价就不是市场价格？为什么小厂商联手定价就不违法，大厂商联手定价就违法？同（其实从实证的角度看，寡头随时受到潜在进入者的竞争，不可能拥有随心所欲的定价能力。）

　　凡是这样的反对，都会以公序良俗、公共利益等为理由，就是不会有权利的理由。如果这些行为侵害了他人的权利，这些反对者早就提出来了。

　　在你的权利范围内，你可以反对任何东西。令狐冲可以和林平之竞争，你可以对虐猫者、性聚会者进行道德指责，你也可以拒绝买寡头的产品，你还可以募集资金、开办工厂去和寡头竞争，获取高额利润。

　　但是，如果你要求限制他们的权利，你就越界了。

　　那些反对经济自由的人，往往没有能力分清利益和权利。

　　从经济学的角度，为什么支持同性恋婚姻？因为承认同性恋婚姻没有损害任何人的权利，却增加了同性恋者的权利。

　　为什么反对政府干预自然垄断？因为自然垄断没有损害任何人的权利，而怎么经营却是厂商的权利。

　　为什么赞同在私人领域虐猫的权利？因为这样做保护了主人的财产处分权，而没有损害到他人的权利……

　　所有以上这些，如果从利益的角度（公序良俗啦、公共利益啦，等等等等），当然都可能得出相反的结论。

　　然而，从利益的角度有什么标准吗？有什么可以作为依据的东西吗？前文的分析表明，我们每个人每天都在损害他人的利益、公共的利益。

　　法律说，个人在行使权利的时候，不得损害国家、集体和他人的合法利益。其实，尽管在利益前加了合法两个字，用利益这个词还是非常含糊的。

　　如果以权利作为立法依据，不反行政垄断的《反垄断法》就不会出台，因为这部法律没有保护任何人的权利，却限制了厂商的权利；另一方面，同性婚姻早就得到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