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子

 

 

我们刚刚吃完牛肉面

我们还在靠窗的位子上坐着

我给他剥一颗栗子

他就吃一颗

他说其实自己不喜欢吃栗子，太麻烦

他说着学校的事

 

很明显，我们走出面馆时

冬日的阳光照着，他已经快和我一般高了

他穿的宝蓝色羽绒服很漂亮，当然

他本人更漂亮。我们并肩走在掉光了叶子的树枝下

我继续给他剥栗子

他继续说学校的事

 

  

 

冬日

 

只是感觉到刺骨的冷，没有别的

花草全都干了，但还是它们

树木也是，尽管都枯萎了

 

只是感觉到刺骨的冷，没有别的

在山坡上看见的那群羊，比夏天时还多了几只

麻雀也是，来觅食，来望我一眼

就走，没有什么不一样

多年前我拿筛子罩住它们，它们也是望我一眼

再望一眼，想飞但没能飞走

 

只是感觉到刺骨的冷，没有别的

真的，没有什么不一样

家里的猫在被窝里，流浪的继续流浪

她叫春的时候幸好外面的那只也回应着

 

 

 

那里

 

本来周末想去那里

后来没去成，本来想自己经过那片林子

后来只是简单想了一遍

多年前树比现在矮一截

也比现在少几棵

多年前我和一个人去过那里

树荫正好遮住

我含羞的脸，他本来想摘一朵花给我

后来却摘了一片叶子

他本来想轻轻抱抱我

却假装用手去挠头发

他的头发那么短

什么都藏不了

他也许还想吻吻我

我突然转身时

他满脸通红

 

  

 

你知道的

 

 

清晨醒来，我们一起数掉在枕头上的

头发，每天多出来的数让我难过，你知道的

清晨醒来，我们说着各自的梦，有的部分忘记了

你知道的，并不一定都是好梦

儿子已经去了学校，他的卧室空着，像我们之前丢失的一小段

童年，空下来了。我帮他收拾书籍、练习本、闹钟和睡衣

这些温暖的事，我每天重复一遍，你知道的，我很乐意

清晨的窗户上有冰棱，窗外是冬天

我们家客厅的海棠却开着，这是人间的一小块春天，你知道的

  

 

 

你不在的时候歌声一直都在

 

 

你不在的时候我喜欢听歌

喜欢翻来覆去

听到一首歌的尽头

你不在的时候

我习惯了

这样坐着

不喜欢化妆，我只想把脸洗干净了

给你看

我依旧是这样朴素的人

想你，就这样坐着

一天就过去了

 

 

 

心中有诗

 

很久没有动手

去写一首诗，只看见路上的人

各自不同的陌生的脸

路边的植物一天天枯萎

看见低矮的旧房子

流浪狗越来越多

很久都没有

想用一首诗去表达这些的心思

我只是习惯了天天这么看见

看见的时候心中有疼痛

疼痛的时候

自己轻轻捂一下胸口

 

 

 

多么好

 

那年在河边

我们坐了一夜

天亮后他去车站

我回学校

也许因为哭过

眼睛有点肿

像新鲜的葡萄

她们看着我的眼睛

都以为我们做了什么

她们都想知道我们究竟怎么做的

深秋的夜晚外面一定不好受

是不是后来去了小旅馆

无论我怎么解释

她们都不信

后来写信告诉他这些

他说他也这么认为

只可惜

他们都想错了

  

 

 

重庆

 

重庆

今天之前是个好地方

今天之后就不是了

因为哥哥打工结束

就要回家了

他每次发了工资

都会给我打电话

然后把几千块打到我的卡上

为了安全

我又转到另一张卡上

替他存着

我们一直这么折腾了

近一年

昨晚接完他的电话后

我一个人偷偷地

按着指头数

从三月开始，一共九个月

数了几遍都是

 

 

 

 

青海湖

 

离开时，那些蓝一直往后退

那些蓝，越来越远

直到落进我的双眼

 

那些蓝，带着神的昭示

轻轻地拂动我在人间的三十年

 

 

 

我知道的

 

你喜欢我的长发

可我去年冬天把它剪了

并且烫了，那是因为

我不想那么邋邋遢遢活着了

几小时后，我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年之后，我发现自己还是原来的样子

生活并没有改变什么

我知道的，这些都和头发的长短无关

 

  

 

修指甲

 

没事可做了，这就是件可做的事

伤心的时候，这也是

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一件事

因为你送我指甲刀

你让我每隔几天

做这件美好的事

但你从来都不说

我剪掉自己身体的一小部分

之前我用来保护自己的

之后我不断为此受伤害的

一小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