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好想我以前的家啊！”
    “今天的天气跟那天太像了。”
    “他妈妈在地震时死了，很可怜的。”

    在绵竹天河小学的一周间，起床，吃饭，上课，下课，兴趣班，运动，总结，讨论，备课，睡觉……雪佛兰红粉笔的粉笔头儿们生活简单而充实。“学生”和“课程”成为大家日常聊天中最集中的话题，而出发前最经常提到的“地震”两个字，出现的频率则低了很多。虽然这次是到地震灾区支教，但是，参考了心理咨询专家的意见，为了避免对孩子的“二次伤害”，陪伴孩子们度过震后复课的第一个暑假，让他们回归正常的学习和生活，每个粉笔头儿的言谈举止中都在刻意淡化“地震”这一因素。

    但是，毕竟，汶川大地震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既成事实，它造成近7万人丧生，1万余人失踪，举国齐殇。在距离天河小学不到半小时车程，打出租车来回只要30元的汉旺镇，东汽厂门前的大钟永远静止在14时28分。这一时间烙印也深深地打在了所有人，尤其是亲历者的心中。孩子们更是如此。对于这场灾难，他们偶尔无意流露的记忆，更加让人感到揪心。

     经过周末的修整，今天，雪佛兰红粉笔志愿者在绵竹市天河小学支教活动的第二周开始了。
    在我的记忆中，上周一周之间，有三次，天河小学的孩子们与汶川大地震建立了某种直接的联结。

    “老师，我好想我以前的家啊！”

    来到天河小学的第二天，下午，姜老师在操场上给孩子们上足球课，我们其他几个雪佛兰红粉笔志愿者在旁边观战，做啦啦队。这时，一个一年级的女孩走过来。我与她聊天，她叫萧艺诚，妈妈在天河小学做老师。和其他的城市孩子一样，艺诚很聪明，活泼大方。她出了好几个谜语和脑筋急转弯考我，我猜不出来的时候，她比我还着急，旁敲侧击地用各种办法来提醒我，非常可爱。无论我猜对还是说错，她都咯咯地笑个不停。

    玩着玩着，她突然安静下来，说：“要是××也在就好了，她是我的最好最好的朋友。她爸爸妈妈在湖南打工，地震以后，她爸就回来把她也接到湖南去了。我可喜欢她了，她特别有趣，和她在一起我就一直笑，笑的肚子都疼了。我好想她啊。”
这时，我发现自己在培训时候听的那些心理疏导的内容根本不够用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继续静静倾听。一个下午，大概两小时时间，在做游戏的过程中，艺诚又两次说起地震：
    “老师，我好想我以前的家啊，在那边。我不喜欢现在我家住的地方，一点都不好。”
    “我妹妹在××小学，地震刚完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哭，连她妈妈上床的一点晃动她都会惊醒，还做噩梦。她说她很害怕。”
    而其他时间，她玩得很开心，好像与地震毫无关联似的。

    “今天的天气跟那天太像了。”

    姜老师的五六年级班际足球赛在上周五举行。
    雪佛兰粉笔头儿商量决定，五六年级男生踢球，女生就搞一个啦啦队。
    说干就干，周四上午，队伍拉起来，十多个女孩报名。下午，四（四）班教室成了临时舞蹈房，龚老师等几个粉笔头儿和孩子们一起排舞。
    那天下午，天气特别闷热。四点左右，啦啦队练习中场休息。突然，天色暗下来，有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舞蹈队的几个队员围在门口，窃窃私语。我走过去问她们：“你们在聊什么啊？”
    大家一下都安静下来。沉默一阵后，一个女孩说：
    “老师，我们觉得今天的天气跟那天太像了。那天也是这样，天一下子暗下来，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听见打雷，不过不是天上，是地里。”言语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担忧的情绪。
我一愣神，赶快说：“别怕，我们现在安全的很。这只是快下雨了，所以天空暗了。我们在一楼，跨出门去就是空草地；而且教室结构很稳固，材质很轻，不会伤害到我们。对吧？”
女孩子们点点头，回到教室里继续排练了，边跳还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直到眼看雨点就要落下来了，才回家去。
    不知道，这一种安全感在她们心里能维持多久？

    “他妈妈在地震时死了，很可怜的。”

    在足球课上观战，很快被一个男孩吸引了注意力。
他肤色黑黑的，一看就经常运动。脚下功夫花头不少，抢球过人都称得上娴熟。而尤其可贵的是一身正气，和诚实。在一次课堂小组对抗上，他大概手碰到了球，虽然裁判没有吹哨，但他自己举起双手示意裁判，并连喊了好几声“手球”。在场的几个粉笔头儿都印象深刻。
    几个替补队员告诉我，他叫封玉山。“他是我们学校足球队的队长呢，踢球很厉害的！”小伙子言语中透露出自豪。接着，他们喊了几声：“五年级，雄起。”
后来，志愿者龚老师轻声告诉我：“有同学说，玉山他妈妈在地震时死了。很可怜的。我也没多问。”
    我的心一紧，为这个小伙子感到难过和遗憾。后来，我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
周五足球联赛时，几个志愿者和啦啦队队员们一起为选手加油。在他一个漂亮的进球之后，我大喊：“封玉山，加油；封玉山，好样的！”他猛然回头，微笑灿烂，我们觉得感动。
今后，这个小伙子肩头将扛起更多的责任，我们多希望他在成长的过程中，能一直如同他在运动场上一样，快乐，灵动，坚韧，诚实！我们更希望每一个地震中失去亲人的孩子都能坚强。孩子们，一起加油吧！

（为了保护孩子的隐私，文中未采用相应学生的照片，且学生名字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