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高自明驾车，三个人奔赴地条钢厂。到了厂门口，大门却锁着，无法进去。高自明把车停在大门不远不显眼的地方，说：“等吧，用不了一会，趁出车进车跟进去，事就成了。”

方一正有点紧张。按规定，他出差采访应该事先给部门主任汇报。第一次私自出来“走穴”，总是担心暴露，受处分不说，弄不好还会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正在乱想，看见大门徐徐地开了，接着一辆拉着钢筋的大货车开了出来。高自明眼疾手快，噌地就把车开到门前，趁着大货车拐弯、大门还没有关上的当儿，已经把车开进了厂里。

到了厂里，三人一起下车，高自明在前，方一正与张军跟在后边，直奔厂办。

搞地条钢的老板大多是福建、浙江的老板。这种地条钢厂，直接把废旧钢材熔化成钢水倒入沟槽制成钢坯。由于设备技术水平低，制成的钢坯有孔有缝隙不说，还歪歪斜斜不规则，更无法调和炭、硫、磷等关乎钢材质量的成分，生产的地条钢刚性强度和扭力等多项指标都不合格。把这种钢材用到建筑中，不但起不到加固作用，还会带来无穷的隐患，被称作建筑杀手。几年前造成四十人死亡、十一人受伤的重庆綦江大桥坍塌事故，就与使用了劣质钢材有关。国家已下令对其封杀，打击力度也非常大，一旦发现要平炉、断电、查封产品。因此，这些地条钢厂害怕记者曝光。

找到老板，高自明就拉着方一正介绍：“这是咱H市报社资深记者方一正主任，这是小张，跟方主任一起的，我是国家XX杂志社驻H市记者站站长高自明。”

介绍完，高自明又说：“我们接到群众举报，说你们这个地条钢厂偷偷生产，这一看正生产着，就不用说了。小张你去拍几张照片。”

张军要去拍照，老板笑笑，从房间的冰箱里拿出绿茶，每人递了一瓶，用带着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大热天，先坐这喝点水。我去去马上就来。”

张军接了绿茶，看了一眼高自明，高自明示意他去拍照，他与方一正坐在办公室等老板。

不一会儿，老板手里拿了一个信封过来，把信封递给高自明说：“我们做生意也不容易，你们大老远跑来，一点小意思，回去到饭店吃个饭。”

高自明接过信封捏了捏，问：“这是多少？”

那一刻，方一正刹那就感觉脸热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想都不敢这样想。

但老板并不感到意外，说：“一万，我们也有困难，体谅一下了。”

高自明却把信封推过去，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伸到老板面前，说：“老板太不够意思了吧？最少也得这个数吧？”

老板摇了摇头，拿起信封走了，一会又回来，再次把信封交给高自明，可以看出来，那信封明显厚了。高自明把信封装到包里，很友好地跟老板握手告辞。

出了老板办公室，张军也拍照回来，三个人上车离去。路上，高自明就让张军把钱分好，各自装到自己包里。

这次，方一正体会到了挣钱的刺激——进厂不到二十分钟，通过高自明的谈判，两万块钱就到手了。他心里虽然还有些不安和担心，但随之而来的经济利益还是让他有了某种快感。他惊叹，世上竟有这样挣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