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一直在
(2025-09-09 19:45:07)
标签:
离开的父母一直在身边指导我们的言行 |
分类: 爱的感怀 |
早饭端上来,西红柿炒鸡蛋、煮鸡蛋、熬稀粥、昨天吃涮锅剩的一盘菜、笼里蒸的一碗大米,一个馒头、一个花卷。就着菜我吃了花卷,妻子吃了馒头。本来已经饱了,我还是端起那碗米饭吃起来。
用碗蒸米饭是我教给妻子的。上学时,家里大米少,也舍不得吃米饭。暑假回家锄田,常常累得直不起腰来,趴在炕上吃饭,也没什么胃口。莜面看起来又不香,不入口,吃得更少。母亲就在笼里放一个碗,碗里放一撮大米,倒上水,随莜面一块蒸。白白一碗出来,米溢过碗沿,淡淡的香味会从莜面味中溢出来。母亲看着我香香地吃米饭,觉得找到了撬动我味蕾的方法。边看我吃,边给我下点佐料,“又让你三姐夫给换了大米,家里十来斤呢,你吃吧。多吃点,米饭不耐饥,多吃点省得下午锄田饿。”这样,米饭我吃得多,母亲吃得少。我们不仅吃到肚子,也吃到心里。
女儿不喜欢吃馒头,爱吃米饭,妻子有时不想焖一锅米饭出来,我就教了她这种省事又不误事的做法。今天看着这一小碗蒸米饭,再不吃就得倒掉了,明知已经饱了,还是拿起来一口一口把它吃掉了。像母亲就坐在我对面,满眼慈爱,看着我吃得狼吞虎咽,她安心;看着我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她担心;看着我吃香吃饱,她放心。
原来爹娘走了近三十多年了,却还是在我身后、心里各留下一双眼睛,不管做事、做人,遇到生活的改变,我都会在内心深处问一句“爹妈,你们怎么看?”
七月十四,与二哥、三哥回家上坟,前几天看气象,一直预报有雨,但弟兄三人决定回家上坟之后,就都没想着改日子。都不想改了,咬紧牙坚持着。心里想着,总有办法把纸烧成灰。
我买了一次性雨衣,卖雨衣的拿出三种颜色的雨衣,紫色的、白色的、蓝色的。紫色的穿在坟上,太扎眼;白色的穿着,会想起父母离世时那满院子白孝衣,满心间弥漫的伤痛与悲恸。最后选了蓝色的,素淡却不伤感。父母离世多年后,算准会走近那抔黄土的日子,心里就高兴;一走到坟边,就像与父母见着了面;上坟时,会与他们说说话。蓝色契合这种心情,淡淡的,却充满回忆与亲切。
二哥拿了一块塑料布,三哥骂得不让拿,说拿上火一起就烧坏了,白拿。二哥执拗地要拿,说怕下雨没法烧纸。
三哥要买大额的烧纸,越大越好,以他的话说,要顶事,大额的更顶事。说人家那里,也进步,早就用上大面额钞票了,用不了存银行。父母在人世间时,给我们娶妻为钱发愁,我们买房他们也为钱发愁,他们吃药为钱发愁。老为钱发愁。到那里,三哥不想让他们再为钱发愁了。四五袋金元宝,车后备厢已经装不下了,放在了后座。二哥又买了一袋子,说小面额的纸管用。下雨不好烧的担心早就忘却了。到了路边卖烧纸的摊子,又把两袋子提上了车。钱需要、花布也需要,车与手机也需要。反正时代在进步,父母在那里也不能落后,不能不如别人,不能再吃人世间的苦。我们有的,想让他们也有。我们知道他们喜欢的,更想让他们有。
就这样,知道下雨,知道不好烧纸,弟兄三人却不做改日回的打算,都在为怎么烧纸做准备。像与父母已经约好日子,我们不回,他们会割下园子里的白菜等;他们会拿出瓦盆里腌的肉等;他们会把鸡留在窝里等;他们会算好中午吃啥晚上喝啥等;他们会双耳听着山坡下是否有车来的声音等……
不想让他们等,我们得按约定回。
我把车开到离父母坟100多米的地方,下车时,心里嘀咕了一句“爹妈,我也给开回车了,你们这下放心了吧。”父亲走时我在上大学,母亲走时我刚找下一份正式工作,现在,母亲想给我吃的大米,我随时能吃上;父亲爱吃肉,我每日喝一袋牛奶,就够父亲每天吃半斤肉。大米,肉,我都想给他们吃。
纸还是不好烧,天落着雨,成堆的纸,火怎么也烧不起来,还是塑料布起了作用。我拉着一头,二哥与三哥一个拉,一个用木棍翻动纸,两个人轮着。
低下头一看火,烟熏了眼睛;不低头看火,又怕一时半会儿烧不起来。说的话,都是围着父母展开的。
“爹妈一定会说,这三个灰猴儿,下这么大的雨,不能等一天来。”
“不是。爹妈会听到别人说,看人家,下这么大的雨,孩子们还回来。咱孝顺,他们骄傲。”
“家人烧纸,相当于他们办事宴。爹妈家今天一定高兴着请人呢。”
“唉!下雨天,忘给拿酒了。”
父母在这里,我们也在这里。
塑料布下,雨水大疯长的坟草边,弟兄三个代替父母说话,想像着父母说话。亲情在地上与地下之间流动,任几尺厚的黄土也挡不住。
五个人聚到了一起,说着家常话,交流着,跨越一切阻挡与相隔。
敲字到现在,天已经暗下来。我双手捂住干涩的眼睛,却一下子又想到父母坟头的样子。
近来才惊觉,父母一直在我身边。有喜事,想让他们看到;有悲伤,想着他们不用跟着伤心担心了;乱花钱,想着他们会不会又不高兴,要是活着,会不会骂我一顿。
我们一直彼此牵念着。只是在坟头,我们才用语言交流;不在坟头,我用想象与他们交流。
我想活出让他们高兴与放心的样子。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