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是慢慢来的，不然真不能接受。

不记得是哪一年，我下决心跑步，已经懂得了协调呼吸与跑步的节奏，调整跑步的姿势，能连续跑1公里，一次跑4公里了，可惜膝盖开始疼痛，只得放弃。在深深的遗憾中，我知道这一生，有些运动不得不舍弃了。那时，还没有与“老”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自己在山区长大，小时候那种令人眼花缭乱的炫酷奔跑伤了膝盖。

三哥推荐了一篇网络小说，88万字，在手机上没日没夜整整看了三个月。小说是看完了，眼睛却不好使了。去医院检查，说是散光加近视，不得不配了眼镜。从配眼镜那天起，一向自认为眼睛好，为眼睛骄傲的我，知道自己的眼睛老了，得省着用，注意方式用。回想起来，自己的膝盖也是老了才疼的。

最近一段时间，腰部老是不舒服，坐久了会疼，弯腰会疼，开车时间长了还会疼。我慢慢地接受下来，因为我知道，我的腰也老了，她向我求救，提醒我注意保护。

从膝盖疼开始，大约已经十年时光。这十年，从一件件身体器官的退变，觉得自己已经在老的路上奔走。

精神上，也慢慢地感知到变化。年轻时，自己会乐于赶许多场面，会高兴于自己与谁谁谁吃过饭，和谁谁谁遇过事，好似自己哪一天身陷困境，人家一定会雪中送炭，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后来不知哪一天开始，有人喊吃饭，自己会不由自主地问“还有谁？”这个谁，是希望熟悉舒服的人在，而不是希望会遇到私自觉得可能用得着的人。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或不合适的人，自己会推辞，不想再去参加。从见得越多越好，到见得越舒服越好，悄然不曾觉知的变化，是清醒，是练达，也是一种精神的沉淀与取舍。

经历了新冠一役后，逢喝酒便难受，小喝小难受，大喝大难受，不会例外。以前就是喝多了，难受半天，现在是喝多了会难受一天半。今天喝了，第三天午睡后，身体才会从那种肠胃难受、全身软榻榻中恢复过来。所以，实在意不过的同学朋友们相聚，能躲一顿酒，感觉自己就是被幸运之神照拂了一次，心中会窃喜。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是老了吗？是服老了吗？还是知道自己老了，懂得了取舍，开始关爱身体。说不清楚。或兼而有之。

最幸运的是，随着心境的变化，自己学会了享受孤独，学会了主动选择孤独。很享受那种慢慢地静静地陪着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或沉浸式做事。

妻子常与女儿说，“你看你爸，看啥电视也能看进去。一看就不动了。”我自己还没有发觉，她们说我才发现，以前看电视剧不忘刷手机、做别的，老是静不下来。现在一看，就安静了下来，投入而忘我，完全能把自己置身其中。想起“砍柴即砍柴，担水即担水”的禅意，觉得“老”也未必全是坏事情，“老”还是有一层境界在其中的。

老，原来起始于身体的一次次提醒，发现于生活的一次次退出，最后安然于独处的安静自在，归于惯看秋月春风，也无风雨也无晴。

老，是一种状态，也是一种心态。

老，是好，还是坏？也许无好无坏，只是人生的一段历程，告诉你来过、爱过，悲过、喜过，争过、舍过。告诉你，生命之火会渐行渐萎，你要学会与她和谐相处，彼此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