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旧的一篇文章,拿出来看看.

仪式

文/李轶男

他走后，我变成利落的女人。坐在电脑前挽髻需要12秒，髻也不好看，蓬乱的发结，用长发卡束住，总是滑下一缕，像个劳碌女子。女同事说，不挽了罢，淡笑，不改，这是个仪式，用于横下心来。

12秒，也够决心喜爱一个人。是更简单的动作，站成倔强的样子，给他背影，感到身体趋近的烘热，他来扳我肩膀……有小小挣扎，可以说不甘，也可以说：再用力些吧！有时候是在床上，胳膊那么粗，竟然能找缝隙钻进去，像铁锨伸进土地，我是泥土被翻卷地扬起，掉入白花花的骨肉，那不得安生的河床。

像一个游戏，我败类般，渴望被扳过的感觉。180度的旋转，我用身体问，可以承担吗？他回答：是的。旋转是个凄美的动作，12秒，他成神，我成妖。都是湿润的身躯。有不动声色的交锋，忸怩忧伤的，交付及索要。

总有离开，没有仪式，咬着牙遗忘，身体变干，变成另一个人。用大堆时间来拣房间的落发，打成礼物的结，冰箱里存着果汁和奇怪的果实，躺着看电视，筷子会捅穿方便盒，早起买肮脏的点心，在出租车上吃掉，把长发挽成髻，用力换一件衣服或是出行的机会，也有优雅的不被洞穿的微笑，说言不由衷的话，不泄露一丝不如意，写字，不写失败和忧伤，对所有男人都矜持暧昧，再装成无辜的模样……

要藏掉过去，就更加工整了。只是，我怀念那个湿润的小人儿，头发炸在距地面167公分处，穿旧式质地可疑的旗袍，惊恐地看人，跟陌生人讲自己的故事，觉得被同情是件好事，期待一个被扳过身体的动作，觉得他在说：我担当你的全部。只因此，就会安详欢娱了。那时啊，我的身体就像海绵，吸满真诚，对谁都是。

再也没有了，那些毫无杂念的青春。

我在跟世道卖乖的时候，背过脸，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