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城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不能嫁给自私自利的人，也不能嫁给自顾不暇的人，我只能嫁给一个帮我实现梦想的人。

                     一个看了<奋斗>才写出来的故事

                                                       □口述：刘华

                                                       □整理：李轶男

    一 

2007年秋天，我刚满28岁，但到省城已经有7年。

2000年爸爸去逝了，母亲带着妹妹和我在乡下生活，别人给我找了个砖厂的工作，我没去。没有带钱就跑到省城里来，在此之前我在这个城市只认识小楠一个人，他是我的网友。

    送我时，母亲还在挽留我，我跟她讲道理，我们没有钱，到了外面我一定会赚钱，把她和妹妹都接到城里住。母亲说哪里有那么容易，一个女孩子到城里会让人欺负。我说，这是我的一个梦想。

    可能城市出生的女孩不会有这么卑微的梦想，一个成为城里人的梦想。

    在火车站，小楠果然来接我了，他比我还小一岁，也早就没上学了，开了个服装店。我并非盲目地投靠，在镇上的时候我是看到小楠的QQ签名上写着要招女服务员，相貌好气质佳，就来了。在火车站上，小楠盯了我半天，说了一句：“你会说普通话吗？”我就答会。我的普通话还说得不错。我就成了小楠店里的服务员。

小楠给我租了一间房子，是一间地下室，没有窗户，也没有卫生间，月租80元从工资里扣。小楠每月给我的工资是400元，这个数已经够多，我便应下了。

没过几天，小楠就跑了我房子好几次，后来终于有一次他说不想走了。我们挤在一张床上过了一夜，从那以后，小楠偶尔把我带出去，带到他那些滑滑板的朋友中间，我陪着他们吃夜市，喝啤酒，给他们倒酒，扶醉了的小楠回家，这些事我都干过。

    半年后，小楠就不做服装生意了，他又喜欢上了摇滚，那个地下室就成了他们的排练室。有一天，小楠说让我也唱一个，我就上台唱了一首家乡的山歌。结果我唱得把大家都镇住了，小楠的一个朋友开了一个酒吧，要我去当歌手，我就跑过去唱歌，唱流行歌，每唱一晚上100块。

    就在我有了点钱的时候，小楠要跟一个女孩去意大利，是在酒吧认识的一个女孩，家里很有背景，小楠说走就走，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地下室。

    二

    我还是去唱歌，拼命地赚钱。把妈妈接到城里来的梦想仅靠唱歌是难以实现的，所以，当姜子耘出现的那个晚上，我对她笑了，并且没有拒绝他请吃饭的邀请。

    在这座城里，我没有身份证，我知道这个身份对于我有多重要。可能别人不觉得什么，只有我清楚我永远不是这个城市的人，不会说他们的话，长得跟他们也不一样，我想变成这座城里的人，不是进城这么简单，也不是看着很像城里人那么简单，我要拥有这座城的身份，这就是我必须为之奋斗的。而我也没有大本事，我只能依靠男人。

    姜子耘也是个小商人，他没有结婚，他也把我带出去见他的哥们，他也说我是他女朋友。成为他女朋友后，我就搬到他一室一厅的家，歌不唱了，帮姜子耘去卖吉他。姜子耘有三家店，一个吉他行，一个汽车修理店，还有一个小饭店。开了三个店，姜子耘也不是有钱人，他还在他哥们那借着几万块，姜子耘的口头禅是：等着哥们我有了钱……

    我喜欢姜子耘，他年轻，英俊，健康，不乱搞。跟他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很有希望。姜子耘先是让我在吉他行当小工，我长相不错，又会唱歌，吉他卖得不错。姜子耘发现我很有经商才华，就让我接管了那个小饭店。

    我成了小饭店的老板娘，平时钱进钱出，姜子耘也很放心。有一天，我在睡觉前问姜子耘：“你会娶我吗？”姜子耘回答：“我拿什么娶你。”我再问，他就装做睡着了。

    我跟姜子耘在第三年的时候，我还是小饭店的老板娘，生意不好不坏，姜子耘每天来收钱，把三个店的钱一起收到银行去，每月给我1500块的生活费，是我跟他的生活。

    姜子耘时而喝醉，跟这个比比，那个比比，总觉得自己不如意。我听了这些很灰心，觉得姜子耘根本不会娶我的，他什么都没准备好，自己有一堆需要解决的事，他没有闲心娶我。

    三

    但我对姜子耘还报着一线希望，希望他早点想好把我娶了，让我成为这个城市的人。

    有一天，姜子耘带着我跟朋友聚会，他的朋友干什么的都有，有的已经是几千万的富翁了。大家都带了女朋友，互相介绍。介绍到我时，他的一个朋友开玩笑，说你怎么不说本地话啊，拿身份证出来看看。姜子耘马上半真半假似的说：“人家学过主持呗！”

    当时我没说什么，但我马上明白，姜子耘其实是瞧不起我的，我可能在他朋友面前让他抬不起头。没过多久，我跟姜子耘吵了一架。

    那一天，姜子耘到饭店吃晚饭，我趁着晚饭时对他说：“你把小饭店给我吧！”姜子耘愣了一下，没有说话，我又说：“我跟你三年，给我个饭店还不行吗？”姜子耘扔了筷子，告诉我没门儿。

    那时我进城已经有几年了，也有几个朋友，我就搬到朋友家去住了几天。姜子耘受不了了，就跑过来找我，他还是老话，结婚他还没准备好，店给了我对他不吉利。

    就在这个时候，妈妈打电话说想到城里来，我只得回去跟姜子耘商量。他爽快地答应了，还让妈妈住到我们家，他到朋友那里去挤一挤。妈妈来的那天把妹妹也带来了，提了三个大包，我在看到他们第一眼就决定不让她们回去了，我们就在一起。

    姜子耘请我母亲吃了一顿饭，然后就走了。他说怕耽误我们一家说话。晚上，我，妈妈，妹妹挤在一张大床上，她们睡着了，我却半天没有睡。

    四

    我又跟姜子耘提了一次要饭店的事，被姜子耘骂了回来，我觉得没有办法了，就去找姜子耘的好朋友三子。三子是最早富起来的那种人，开了一个画廊和一个加油站。三子对我好，他看我时眼睛一飘一飘的，这我知道。

    我去找三子，说我妈来了没有地方住。三子就说他爸妈有一处旧房子，可以借给我们。后来，三子跟我说了很多，让我为自己多考虑一下，不能老跟在姜子耘后面。三子建议我去开个户，把钱拿出来炒炒股，有一个自己的事做。

    我以为三子是贪恋我的美色，其实三子没有。他奉行了不欺朋友妻的原则，一点也没动我。那是2005年秋天，三子真的去陪我开了户，后来他问我有多少钱，我说在小饭店也能捞点钱，有几万块的。

    从那天起，我就开始炒股，用6万块作为本金。姜子耘不知道这事，他以为我往外跑是跑饭店的事。

炒股让我得到了第一金，2006年的牛市，我在三子的指点下把6万块炒成了20万，这个我也没告诉姜子耘。

因为炒股，我跟三子的接触多了起来，先是我在他的大户室里炒，后来他到酒店包了房间，拉我们一堆人到包间里炒。有一天，三子突然对我说：“感觉我俩挺像一路人的，都是见钱眼开的人，不如到一块儿去吧！”

说这话的第二天，三子就开车满世界陪我兜风，也陪我妈妈和妹妹玩。三子的房子我去过，是200平方的大房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看见那个房子就觉得我就应该住这样的房子，它就是属于我的。

三子跟我求婚了，他一求婚我就哭了，这些年没有一个人跟我求过婚，只有他真心向我求婚，还给我买了戒指。但我没有答应，我对姜子耘放不下，我还期望着向我求婚的人是他。

    2006年冬天，我把三子的那间房子买了下来送给妈妈。把自己的户口落到了房子上，我真的成了这个城市的人了，我为之奋斗的梦想终于实现。但这个时候，姜子耘的生意有了点麻烦。

    五

    先是他开了一家越南餐馆，越南菜在城市里流行不起来，本地人喜欢吃米饭，不喜欢吃别的。越南餐馆一年下来的投资很大，这笔钱让姜子耘焦头烂额。

    那时，我炒股炒出了点名气，姜子耘的好些朋友都知道我炒股赚了钱，就怂恿他跟我借。姜子耘跟我说时，嘴有点结巴，音量也很小，但他还是能表达清楚，串一点钱出来救救急。

    我没说有也没说没有，我说我考虑一下。第二天他来问结果，我告诉他没有，不能借。其实说不能借之前我自己也没考虑清楚，我想借给他，但怎么就说了不能借。

    我曾经那么想跟姜子耘结婚，我曾以为会为了他付出一切，那时我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有钱，我的一切止于我的身体，情感，体力，我从没想象到，我也会有一天有钱。

    当钱摆在我们面前时，我才发现自己不是姜子耘的女人，没有一天我这样认为过。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多么平等，他不肯娶我，永远在给自己找另一条路，跟一个城市女孩的路。

    六

    我决定跟三子结婚了。姜子耘知道后火冒三仗，他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做？我没有借他钱他都没说过一句不要我，他的心里是有我的。我告诉她一个道理，我原来以为，我到这个城市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依靠住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没有男人真正考虑过我，小楠，姜子耘都只考虑过给我一口饭吃，只有三子，他是真的对我好，他让我多考虑一下自己，他教会我炒股票，我也找到了一个自己。

    姜子耘还是不明白，作为一个出生在城市里的人，他永远也无法理解我，我要为之奋斗的，就是找到在城市里的这个我，虽然我有点儿爱他，但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我会知足的，为我所拥有和实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