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洞金花

达汉吉

初夏时节，杨梅熟透山岗，乡愁在山路上延伸，远方的你，心中是否涌动思乡的情愫。

人们常说，童年的心地，旭日东升，万物生长，百花齐放，芬芳四溢，走在童年心地上的金花，如花似玉，婷婷玉立；青年的心地，如日中天，树木参天，原野翠绿，走在青年心地上的金花，玉桂临风，飘香千里。金花从童年心地走到青年心地，季节变换，模样变得越来越俊秀。

小时候，小伙子们都喜欢把你称为金花，那是一种点赞，一种爱幕。金花之名，乃苗族村寨最美姑娘之实。一个村寨，就只有一个金花，你能够被人们喻为金花，那一定是美惊朝晖，丽艳彩虹。但那时年幼无知，竟然想不出你漂亮在哪里。

进入安太中学以后，与你在一个校园里生活和学习了两年，通过近距离接触与观察，你的魅力才逐渐展现在我的眼帘。

最先映入视线的，是你在排球寨场上的英姿。那年代讲究德智体全面发展，每周五下午，学校举办排球比赛，你代表高七七班出场迎战。你个子不是很高，但被安排在前锋。对方不论是发球，还是扣球，都非常发狠。但球到了你的手上，都很听话，任凭你的调遣。你轻轻地把球送到网边，唐凌同学就顺势扣到对方的场地上，因为有力，多数无法接住，于是得分。全场观众热烈地鼓掌，当掌声响起来时，你洁白的脸上，羞得红彤彤的，有如春天的桃花，含苞欲放，惹得小伙子们春心萌动，心潮起伏。那时你的美，是一种健康美、运动美。

后来，你的作品进入了我的心田。那时的安中，在教师食堂边建立了一个学习长廊，各个班级定期在园地上张贴学习成果和创作成果。何玉光校长亲自领衔的高七七班，所出版的学习园地，是全校最耀眼的。无论是中午，还是傍晚，高七七班的墙报，总是围着很多很多的读者。我个子矮，没有优势，所以都选择在清晨的时候，到园地里拜访那些文章和作品。唐凌学习化学物理的体会，潘健学习数学英语的文章，你创作的诗歌和散文，都是同学们课余谈论的热门话题。特别是你发表在《苗山报》的诗歌，很多同学都抄写在自己的日记里，成为攀登科学高峰的动力源泉。这时你的美丽，已经改变成为才华美、心灵美。我常常在深夜里朗读你的诗歌，读完以后，就望着星空，寻找创作的灵感。但直到高中毕业，也没有找到一点灵感，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在安中学习园地上闪亮登场。

你离开安中，是1979年的秋天。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全校师生集中在操场上，为你送行。你考取了一所中专，实现了鲤鱼跳龙门的梦想。当时，你背着行李，神采奕奕，向远方走去。你走以后，何玉光校长向大家介绍了你勤奋学习的感人事迹。他说：“剑清同学入学以来，早上总是第一个到校学习，晚自习以后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她的作业，字迹工整，页面整洁；她的课本，写写画画，生字注上拼音，成语解释得一清二楚。她爱阅读，把学校图书馆藏书翻个遍，所以写出很多好诗歌、好散文，是小有名气的作家。”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真正认识你身上的美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智慧美、情怀美，你继承了你父亲特有的聪明才智，又承接了你母亲身上的高贵品质。

自从你到高校学习，后来又进了机关工作，我再没有见过你。但在平凡的生活中，夫妻常常说起你，双双想念那个温柔贤惠的姑娘。妻子问，剑清心地善良，美丽大方，追求她的异性成群，暗恋她的同学结队，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获取她的芳心。我无言，因为你在我的心目中是如此亲切友好，我不能随便猜测，怕过往的南风，把你吵醒。

时隔四十五年以后，我从融中优秀学子何昌义那里得到了你的信息。于是，在一个清晨，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你是安中高七七班的学习委员、林洞的金花吗？”

南宁的电话，纯正的苗语，这让你又惊又喜：“是哪位呀，苗语讲得这般地道？”

妻子在旁边提醒，讲人话，不要用酸溜溜的书生气。既然如此，那就自我介绍吧：“表姐，我是戴玉耀老师的学生，良地姑娘的丈夫，安中那个又矮又丑的培地仔达汉吉。”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你问：“是怎么得到我的电话的？”

我说：“你同学何昌义给我的，跟他要了十多年，一直不肯给我。上次到环江，追到他家里，才拿到的。”

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笑够了，你才回到正题上来：“表弟好，先代我问候你的夫人，来到南宁以后，我也是十分想念你们的。只是住在郊区，往来不便，加上没有你们电话，所以就拖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这时，我看机会成熟了，才诚恳地说：“表姐，本月18日晚上，林洞在邕乡友将聚会，讨论《林洞村志》的编纂工作，热切地盼望你的到来。”

你爽快地适应了。

听说你来，兴华、何宇十分高兴，赶忙将家中珍藏的腊肉腊鲤拿出来，和糯米饭一起燕。又抓来青头鸭，制作苗家的全鸭宴。临近傍晚，你忽然发来短信：“表弟，中午接到通知，今晚南宁市在文化宫举行文艺汇演。我是社区表演队的队长兼辅导员，要亲自带队参加汇演。所以，今晚不能参加村里的聚会，敬请原谅，下次再聚。”

我理解你，但此刻的心情很乱，因为，盼君入席好欢饮，夜色朦胧未见人；开窗眺望大世界，空有南湖一片情。

吃饭的时候，我抽空回复了一条短信：

初夏致

忆当年

安中校园

一位少女

爱打排球

爱唱歌跳舞

她有两条长辫子

像远山的溪流

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像秋日湛蓝的天空

她写一手好字

作品常挂在学习园地上

她穿一件格子旧衣

却像一朵映山红

艳丽惊醒少年心

多少年过去

那朵金花

仍旧珍藏在少年的心

虽然岁月已老

青春不在

但美丽的倩影

仍照亮安中

晚上十一点，你结束汇演回到家中，才回复我的短信：

常盼一聚解千愁

无奈天公不成全

愿君留够苗家酿

木楼相见醉春秋

                   2025年5月20日写于南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