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读画手记牧溪六柿图中国画故乡长安中秋节素堂郭怀若 |
分类: 读画手记 |
读画手记·牧溪的《六柿图》
中秋节将至,我童年的记忆就是到了八月十五,很多果物就熟了,可以吃了。这自然包括北方人再熟悉不过的柿子。
孩提时代,长安老家的院子里只有两棵树,一棵是爷爷手植的柿子树;一棵是二姑手植的核桃树。在狭窄的小院子里,那棵老柿树若擎天之盖,也是我幼时最喜攀爬的。春日里悄悄跌落的柿花、夏日浓叶间鸣唱的知了、深秋时节挂满枝头的火晶柿子,联成遥远的儿时旧梦。可以说,我的童年是在柿树下成长的。
后来学了画画,就留心看那些画柿子的画。平常所见,工笔居多,都是着重描绘柿子红通通的质感,固然令人生垂涎之意,但艺术性却大打折扣了。
今天偶然翻看二十多年前台湾出版的《雄狮美术》,看到介绍中国古代写意花鸟画的文章,其中有牧溪的《六柿图》,觉得眼睛一亮。正如作者李霖燦在文中说的:“宇宙可以过去,但艺术家笔下的这几枚柿子却会万古长存。每一个观众都会一见不忘,留下永不泯灭的印象,这正是人生短艺术长的最好注脚。”
中国画家落笔之际,寄托了无尽的情思和意趣。虽寥寥数笔,却贯注了对生命的深刻体验,而不是仅仅关注于物象的外在特征,这就是真正的东方艺术——写意精神。前些时候看了西班牙普拉多博物馆收藏的西方静物油画,里面也有画果物的油画作品,欧洲画家娴熟的写实技巧再现了物体的质感,确也能令人心生感动。但画里的人文关怀意识和中国传统的绘画却不能同日而语了。近些年有些艺术家盲目崇拜西方,在宣纸上画葡萄画得穠丽欲滴,但却艳俗不堪了。画静物一味追求质感,只是满足人的低级阶段的口福之需,还上升不到审美的层面。其实在审美的层面之上,还有一个人文关怀的层面。从元代温日观的《葡萄图》到徐文长的《墨葡萄》,葡萄这样一个普通的果物,在画家笔下却成了精神世界的寄托所在,温日观用他独特的“破袈裟法”画出了自己刚直不羁的个性;徐文长则通过酣畅淋漓的大写意泼墨表达了自己沉郁悲壮的牢骚情怀。
相比文人的狂狷,禅僧眼中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牧溪的《六柿图》很好地为我们阐释了这一切。
画面空阔明净,六个柿子静静地摆在天地间(没有具体的场景,这和西方静物绘画有限的空间感迥然不同),六个柿子有聚有散,错落有致但并不凌乱。在简单的构图中有呼应、有变化,充满着禅机。在一片清旷之间,按禅宗的说法,那真是“无法可说”之境界了。
唐代诗人杜审言曾叹息:“为造化小儿所苦。”(宋·黄彻《巩溪诗话》卷六),面对世间万物,能不囿于造化之“形”所拘,能于物象之外自由自在地抒写情怀,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通彻禅机的牧溪手里,一堆柿子也能随意成图,笔夺造化。这是让人从心底里服膺的。
看罢牧溪,不觉有些手痒,顺手找来一张黑卡纸,用南南平日乱画的银色笔在上面胡涂乱抹地“临摹”《六柿图》,黑白空间置换一下,想尽量摆脱“画画”状态的意识牵控,恍然间竟有一丝快意。忽然从《雄狮美术》杂志的某页掉出一片许多年前手书的信札残片,像蝴蝶般飘然而下,落在黝黑的纸上,格外醒目,简直就是一件浑然天成的作品。就随手把它黏贴在这张画上了,也算是一种“机缘”。
找到了一方多年前镌刻的印章“长安一片月”钤盖其上,算是中秋时节对故乡的怀念吧!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