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都市褶子 |
麦莎是一次台风的名称。麦莎是今年的台风里的一次,特别之处是在于她要来北京。她是第一次到这儿来,至少对于这个城市的人的人生记忆而言是第一次。这个城市关于她的传闻和议论,仿佛是她的还乡之旅。对这个城市丰厚的皇家文化积淀来说,我愿意说这是麦莎的一次盛大省亲,人们远远地看着她一路铺张、放肆地过来,人们在心里默默期待着……
其实,麦莎对于这个城市更像一个女人的名字。对于这个城市,她是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这样女人的一次爱情,她的杀伤力构成了新闻和传闻,构成了这个城市人群身体外的遥远的受难感。这种遥远的受难感使得这个城市莫明地、发自内心地期待这个伤害,期待中伤害变成对狂欢节的想象。于是在那个台风预报在电视、广播、报纸和无数市民的口耳间流淌的夜晚,我几乎失眠。这次失眠之夜,没有一次巨大的雷声、狂暴的风声,没有硕大的雨粒砸在坚硬土地上的暴烈声传来。这次失眠成为无望的失眠。
我这样的平凡众生在日常的枯燥中居然积累了这么深的骚动。浮躁被压抑成麻木的冷漠期待着一次宣泄,麦莎被寄望为宣泄的女神。人们对这种伤害体验的渴望是一种恐怖片爱好者的渴望,是一种自疟想象的快感体验。这种自疟感,在包裹成对灾害的预见和预警。当晚的电视新闻中,女播音员亲切得教授着我们被袭击后应该采取的措施,节目特意针对了新兴的有车阶级,教他们如何涉水行车,教他们在自己的汽车被洪水瞬间没顶之后的逃生方式,他们应该打开车窗,在水快淹没车厢内部的时候,深呼吸,而后逃生而出。
关于麦莎这个女人即将到来的渴望,电视新闻对有车阶级的选择,我不得不看成包涵了媒体人在内的都市中产阶级对于日常生活的一次无奈的反抗,或者说他们对于逃避无奈的无奈期待。他们试图用未曾亲身体验过受难,用想象的暴力守护着自己已经麻木肉身。于是,在这个城市的这个夜晚,多少约会被取消,烦躁的城市变得安静。身体看似紧绷,却期待着一次貌似狂欢的放纵。关于台风和大雨,我不敢想象那些住在失修老屋、低洼地带的真正可能没顶的人们的心情和行为,我只在电视上看到遥远的浙江的一位老人死活不肯离弃他的小屋,因为老板要他守着仓库。
麦莎,她擦肩而过,不是很遥远的,也不是狭路相逢的,就是如此之近,又如此之远地在这座城市懒散地降下一些雨水。这真痛苦。这次对于她的到来,这个城市的某些欲望在身体深处被翻起,焦躁兴奋。然而,她只是擦肩而过,把身体的气息充塞进这个骚动的城市的空间,淤积成欲望垂死之后的令人窒息的闷。一只本要打在身上的美人的鞭子,突然消失了,绷紧的身体依旧焦躁,但是毫无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