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价“涨多跌少”因为以前没涨到位

2010年6月8日/济南时报

　　■嘉宾简介

　　董秀成，中国石油大学中国油气产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工商管理学院学位评定委员会主席、副院长，博士，教授，博导，能源经济学家，兼任中国市场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石油企业协会常务理事、中国能源研究会系统工程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石油学会经济专业委员会委员等职。长期为国家宏观管理部门和大型石油公司提供战略和政策咨询，被誉为“当今中国最为活跃的专家学者”之一。

    摘要：从 6月1日起，国内成品油价格今年以来首度下调，汽柴油价格每吨分别降230元和220元。由于此次下降幅度低于前几次上涨的幅度，引来社会一片“涨多跌少”声音。

　　舜网讯 从6月1日起，国内成品油价格今年以来首度下调，汽柴油价格每吨分别降230元和220元。由于此次下降幅度低于前几次上涨的幅度，引来社会一片“涨多跌少”声音。

　　“涨多跌少”错觉是因为前几次涨得太少

　　记者(以下简称记)：有人认为，这次调整有点出乎意料，超前了点。因为油价调整的根据是“三地原油价格连续22个工作日加权平均值超过4%的变动幅度”，但据一些机构的分析测算，这次仅下跌了3.24%。

　　董秀成(以下简称董)：时间基本符合预期。可能机构的测算和政府的测算有所不同，我们要相信发改委价格司的测算，实际上他们测算达到了调价门槛。而且，调价部门一直采取的固定的研究方法和测算模型没有改变，所以，本次油价调整的幅度也落入市场预期的区间之内。

　　记：但恰恰是这次下调引来了比上调还激烈的质疑声，社会上相当多的声音是“涨多跌少”。他们的根据，一是现行的成品油定价机制，也就是新的石油价格管理办法，自从2009年实行以来，涨的次数远多过降的次数；二是此次下调的幅度明显低于前几次上调的幅度。您怎么看？

　　董：这里面有个误区。老百姓的疑问是：上次涨了那么多，这次怎么跌这么少？但他没想，原来涨是涨了，但没有涨到位。可以说，这次跌得少，主要是因为前几次没有涨到位，如果这一次下调的幅度和上次涨的幅度一样大，那就离市场越来越远，这肯定是不合适的。

　　记：外界一直抱怨“跟涨不跟跌”，为什么反而会出现上几次涨得不到位的情况？

　　董：新办法出台一年多来，发改委根据规则运作，执行总体上是严格的，该上调时涨，该下调时降。不管是上调还是下调，除了按照价格公式测算以外，政府还要考虑其他因素。前几次上调，政府都是很谨慎的，测算出的价格和实际调整价格是有出入的。比如说，测算结果是应上调800元，可能最终只调了500元。这和政府考虑到宏观形势有关系，比如对CPI的影响、公众的承受力、相关利益群体的承受力，所以调整时非常谨慎。但下调时，算出来是多少，基本就下调多少。同时，调整有审批程序，不是发改委价格司可以确定的，他们测算完后还要逐级审批，因为大家愿意接受下调，所以下调可能会比较顺，上调时，政府则会更谨慎。

　　时间滞后是政策最大问题，执行符合中国实情

　　记：面对“涨多跌少”和“涨得快跌得慢”，有关方面出来解释，称是“误解”和“片面理解”，但这反而引发更大争议。不少人拿出数据来反驳。比如，有人认为，2009年6月时，国际原油的价格在70美元/桶左右，今年5月中旬，国际原油价再次回到70美元/桶左右。但从2009年6月1日至今，我国对汽油调价共上调了2100元/吨，下调了640元，净上涨1460元/吨。换言之，国际油价已经回到2009年6月附近，零售油价却没有回到2009年6月的水平。

　　董：2009年6月1日和2009年6月30日成品油价格调整时，国家在总体遵循成品油价格形成机制的前提下，对油价上调幅度进行了适当调控。6月1日调价后，国内成品油价格对应的原油价格为每桶50美元左右，比当时成品油价格机制参考的国际市场原油价格每桶57.6美元低7.6美元左右；6月30日调价后国内成品油价格对应的原油价格为每桶60美元左右，比当时成品油价格机制参考的国际市场原油价格每桶67.8美元低7.8美元左右。

　　两次成品油价格调整都没有完全到位，国家主要考虑：一是受金融危机影响，国内一些用油行业盈利能力下降，适当控制油价涨幅，有利于减轻下游用油行业负担，平衡石油行业与其他行业之间的利益关系，促进国民经济稳步复苏；二是，随后国际油价大幅上涨，除受供求基本面因素影响外，也有投机炒作等一些不合理因素。适当控制国内油价涨幅，有利于减轻国际市场油价非正常上涨因素对国内市场的负面影响，保持国民经济健康稳定发展。

　　记：正像您所说的，政府是严格根据办法对油价进行调整的，而且考虑了老百姓的承受能力，但老百姓却不这么认为，感受正好相反。这说明两者出现了很大的认识偏差，所以有人认为管理办法存在问题。

　　董：现行的管理办法实施一年多，总体执行情况不错，比较符合中国的现实情况。但确实也存在一些问题，可能不能准确及时地反映市场的供求关系和国际市场的变化，存在时间滞后的问题，这是现行价格机制最大的问题。

　　记：滞后带来了哪些负面作用？

　　董：市场的投机炒作。发改委在测算，商人也在测算，他们通过测算预期可能马上要调价了，可能就会囤积居奇，反之可能就会抛售。这等于给了投资者和商人可乘之机。

　　记：那有必要对现行管理办法进行修改吗？

　　董：我不认为短时期内国家要改，因为出台管理办法是具有严肃性的。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我认为政府是可以做一些微调的。

　　从长远趋势上看，政府的价格管理职能可能会逐步由直接制定价格向协调、监督方面转变，灵活利用税收、利率、储备等经济手段，间接调控国内石油价格，将价格制定权完全交给企业。此外，作为石油进口大国和消费大国，我国在国际石油市场上没有油品定价权，主要是因为没有机会参与石油期货贸易。随着竞争主体多元化格局逐渐形成，价格市场化是必然，建立石油期货市场就会成为可能。

　　中国油价不算高

　　记：外界之所以反应强烈，另外一个原因是感觉油价实在太高了。很多有车一族早就喊“开不起车了”。这让我想起去年有一则关注度非常高的新闻，说中国的油价比美国还高。当时还有人算过账，结果是当时美国怀俄明州的油价为3.16元人民币/升，而中国93#汽油为5.20元/升左右，高出美国65%左右。

　　董：目前我国的成品油价格总水平应该说还是比较适中的。有人说已经很高了，其实是不对的。和周边国家和地区相比，比如和我国的香港、台湾地区，周边的韩国、日本、新加坡等国家相比，我国的油价还是低的。和欧洲比，我们更低。我国的油价和美国大体相当，个别时点还高一点。

　　以2009年9月为例，与美国相比，我国汽油含税零售价格要高一些，但不含税价格基本相当。以北京市93#汽油为例，目前93号汽油含税零售价格为每升6.37元(其中含增值税0.925元/升、消费税1元/升、城建教育附加0.193元/升)，不含税价为每升4.25元；美国华盛顿、纽约和加利福尼亚州的汽油含税零售价格分别为每升5.21元、5.18元和5.41元，不含税价格分别为4.75元、4.20元和4.41元。与欧洲大多数国家相比，我国汽油含税价格要低得多。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等欧洲主要国家普通汽油含税零售价格普遍在每升9到14元之间，我国的不含税价格比这些国家略低。上述欧洲主要国家汽油不含税价格基本上在每升4到4.9元左右。

　　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董：除我国的成品油价格管理办法，还跟税收有关系。美国是低税率国家，对油的消耗是奢侈性的，燃油税很低，为30%左右，而日本和欧洲的在成品油上的税率可能达到百分之百，个别国家甚至达到百分之二百。相对来说，我国的税率是比较低的，每升只征收1元。大家感觉价格高，可能是因为我们的收入很低，但从绝对价格比较看，我们还不高。

　　记：不少人认为把油价高、“涨多跌少”归咎于垄断。不久前中石油市值上升为全球第一，按理说这是好事，却迎来如潮恶评。有的网友就说中石油在领奖时应“首先感谢发改委，其次感谢广大车主”。调查结果也显示，71.4%的人认为“靠垄断地位登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您觉得有中国的石油行业存在垄断吗？

　　董：我国目前的石油工业上下游产业市场结构是不相同的。上游石油勘探开发领域主要是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和延长石油集团，同时有部分外企与国内三大石油集团合资合作经营，少数民营企业通过承包、租赁方式参与。在中管道运输领域，主干管网集中在几大国有石油集团，多数城市管网集中在民营企业、地方企业和外资企业。在下游领域中的炼油产业，以中石油和中石化为主，相当数量的地方炼油企业和民营企业参与。在销售领域，已经处于国有、民营、外资竞争的格局，中石油、中石化加油站数量占全国一半左右，批发企业数量占2/3左右，仓储企业数量占2/5。因此，国内石油工业可以说是“上游高度集中，中游适度竞争，下游充分竞争”的格局。

　　记：国务院最近出台了“新36条”，鼓励民营进入石油天然气行业，前几天，6家民企首次获批参与国家石油战略储备。这是不是石油行业逐渐打破垄断的一次机会？

　　董：这是贯彻“新36条”的具体表现，是好事，但民企的介入实际是很间接的，只是向国家出租油库。

　　记：石油是国家的命脉，国家必须牢牢掌控。国家如何在掌控和引入竞争之间寻找平衡？

　　董：总的来说应该是鼓励竞争，这和国家建立市场经济体系的大目标是一致的。但在上游勘探开发领域开放会更加谨慎和小心，建议采取适度竞争的政策。对于中游和下游业务，未来的方向应该更加趋于竞争机制的建立，积极鼓励和培养新的竞争主体参与进来，形成多种所有制企业共同竞争的市场格局。

油价长远呈上升趋势，短期要看欧洲形势

　　记：高盛分析称国际油价年内将涨至93美元/桶。您对未来油价走势的判断是什么样的？

　　董：国际油价的变动因素很多，包括政治、经济、地缘政治、外交等。最近油价的波动主要还是世界经济的问题。近期油价下降，原因是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爆发。

　　长远看，油价肯定还是呈上升趋势。但短期是否会继续下降，取决于欧元区的经济稳定。欧元区国家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在实施救助计划，如果欧元区经济稳住了，油价就会稳定，逐渐往上走。否则，油价可能会继续走低。所以说，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能否化解，是判断下一步国际油价走势的关键。

　　记：如果国际油价继续上涨，国内成品油显然也会上调。您认为这会对我国的经济和老百姓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最近几个月的CPI涨幅达近3%，油价上涨会不会进一步推高CPI？

　　董：我认为总体影响不大。因为CPI是很多市场产品的价格核算，汽柴油消费所占比重不大，直接影响很小。另外还有调整的幅度，特别是上调时，国家要考虑CPI问题，国家上调之所以谨慎且打折扣，因为CPI是非常关键的因素，不能让油价影响C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