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湮灭》

(2007-03-25 02:20:48)
有意思。竟然在网上的某个博客上查到了我22岁那年写的小说。真的有人把这几千字小说输入到电脑里,虽然段落上有点错误。那时候是用钢笔誊在五百字稿纸上的。转贴过来看看。自己转贴自己的。   
 
    我的工人生涯始于高考中的一次意外,那道失误的作文题已将我预先注册在一家简陋而危险的化工厂,我用了三天或更短的时间将这个事实接受了下来。对于命运的菲薄最终只能是流于妄谈,谁能看清其中的来龙去脉呢?

     秋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我的高中同学已生活在远方的大学里,这或许是命运的另一种安排。透过车间里那扇碎裂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野外的风景。桔黄色的野菊花丛,沿着围墙一路远去的公路,我想,一切都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展开着,气味呛人的反应着。巨大的机器像沉睡的猛兽在喘息。四个月的工厂生活之后,大学的梦境已变得遥远不可及,它将逝而未逝,短暂而确定的物换人移只能让它越来越苍白硕大的仪表盘上,指针来回晃动,绿色与黄色区域分别表示稳定和危险,醒目的红色意味着一镒小小规模的爆炸。也许仅仅是把这间五平米的操作室炸掉,但这已足够。我不知道设计之种仪表的人如何要多此一举地标上红色区域。假设指针跳到那里,仪表也早已变作一堆废铜烂铁。也许他是个天真的人,就像一个演员过于认真的投入了一场乏味的戏。老李偶尔把我带到仪表盘后面的一扇窗边去。有一次,他指着楼下传达室的一个女孩说,过去她是我们厂的厂花,现在她像个鬼。说话的进修,他哀叹着,一种无奈之情几乎把我也感染了。

    那是个面目全非的姑娘叙述她的容貌在我看来乃是一种残酷之举。我依稀听说她的容貌毁于一次微不足道的事故,管道中喷出的硫酸溅在了她的脸上。老李说,她叫瑛,过去她很爱笑。我毫无根据地猜测老李也许曾经爱过她。这种地方爱情就像野菊花一样容易生长。现在瑛独自穿过烟灰色的街道,手里捧着一束黄花。我看见她将花束插在一只破旧的搪瓷杯里,用布满疤痕的手整理着,动作有些迟疑。一次简单的事故很简单地毁了一个姑娘,没有人能说出其中的悲哀。车间里常常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爱站在窗口,看那一道道似是而非的风景。

    老李二十八岁,按照传统的说法,他是我的师傅,一般来说,这种关系很容易发展成朋友。事实上他是个有点自闭的人,像所有的单身汉一样过着潦倒而自由的生活。他的话挺多,但让人摸不透心思。上夜班的时候,老李常常销声匿迹,他是值班长,剩下的工人一般靠聊天打发时间,夜里熬不过了,就找个角落眯一会儿。有时候我看见老李坐在传达室里吸烟,表情很严肃。我猜想瑛一定也在那里。她也许坐在黑暗中的角落里。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这种时候他们坐在一起,像两个参加完一场宴会、正在回家途中的人,背后奏响了落寞的音乐。

    我下班回家,有时是深放,有时是清晨,总是骑着那辆“凤凰”,穿过半个市区。家里静悄悄的,以往那些节日般的岁月如今已场迹难寻,它们无声地消失在世界的一侧,像一个时代的离去。
玫的信函偶尔来访,我读着它们,这时我又听到了宴会落幕时的乐声。玫在一个遥远的城市读大学,在信里,她梦呓般地提起了她的大学生活,她说她爱上了一位助教。玫是个美丽骄傲的女子,在高中的时代,她曾是我的同桌。我的很多同学在短短数月间摇身一变,这样的改变无可非议,这个城市也在不知不觉中浮华起来,谁能阻止人们的你追我逐呢?

    玫的信让我的生活愈加苍白,她说大学最好的事无非两件,一是逃课,二是自由恋爱。玫的那位助教看来很有前途,如果我没有领会错,他应该是个有妇之夫,但这并不妨碍玫对他的迷恋之。偶尔在睡梦中我会见到玫的身影,在悲欢交错的舞台上,她显得热情而好奇,我奇怪地看见她当众脱下一件件旧衣服,换上崭新漂亮的夜礼服,抚弄着某个男人胸前的饰品。我说:“玫,你像个去参加宴会的小姐。”危险的梦境始于一些危险的动作和话语,玫一去不返,我痛恨她在我梦境中的自由出入。

    老李的玩具是一副陈旧的扑克牌,有时他把纸牌放在仪表盘上,洗三遍,一定是三遍,纸牌被排列成一种古怪的阵势,每一次抽牌,他都会像职业赌徒一样慎之又慎。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游戏,他陈年累月地玩弄着这副扑克牌意味着什么?在车间灰蒙蒙的光线下,他脸上的表情时阴时晴,我狂想那是一种无聊的算命游戏,相信命运的人才热衷于此。摊开的纸牌挡住了仪表盘上的指针,老李好像是忘了,那才是我们的命运所系。冬天正以缓慢的速度步入城市,人们不由自主踏入了寂寞的行列。夜班变得难熬起来,西北风从各个灰尘满布的窗口吹进来,老李照例躲在了传达室里,冬天,瑛的屋里终日生着火炉,一壶开水在炉子上咕咕叫着。夜晚是如此冷清,车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仪表在绿色区域内徘徊,那时我还年轻,在我看来夜晚只是白昼的延续,我不知道人们在黑夜里会变成另一种样子:温情与邪恶,悲伤与狂欢,它们在黑夜里无声地转动着。现在我回想起来,老李和瑛之间并不那么简单,他们的沉默完全是出于共识,而非尴尬。无家可归,如同一个步入风烛残年的老人,很少有人想到她是个二十五岁的妙龄女子,在上下班的人潮中,她将双手藏在了衣兜里。

    在我经历了人世沧桑之后,老李和瑛的形像早远离我的生活,这时候我仿佛才有了一些能力,来看清这一对悲欢舞台上的受害者。在冬天放纵的夜晚,我读起了玫最近的一封信。我承认,好奇心驱使我急于了解她与助教之间的战部。玫毫不隐讳地承认了她与助教先生的拥抱与接吻,甚至转述了他对她的溢美之辞。男人对器官的热爱大同小异,在助教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嫉妒也许是那段寂寞岁月中最可笑的情绪,我努力回避它,甚至不惜蔑视玫,但这一切终究归于徒劳,他们之间的动作和话语,一点一滴地漫入我的脑海,我被自己所激怒。多年之后玫早已灰飞烟灭在我的世界,我依然只能承认,在当时,我无法抗拒玫的恣意放纵,好像是我被拥抱,被冷落。我迷失于那段岁月。

    我回了信,我谈到老李和瑛。不久,这封信被莫名其妙地退了回来。瑛是一个温情的女人,但她拒绝一切异样的目光。冬天开始之后,她一直在织一条黑色的围巾,后来这条围巾出现在了老李的脖子上。这当然只有我注意到了。老李戴上围巾之后显得年轻多了。夜班时他常常消失在厂区,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瑛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凸现在我的意识中,像很多漏洞百千的故事一样,我被故事所淡化,退入背景,老李和瑛的形像清晰起来,也许唯有他们才能证明那段时光,也许生命中无所谓哪一段时光更重要,分析它们只能使我陷入茫然。而有它们才包容了所有的悲欢。我的记忆使我遗漏了许多细节,当我忘却了主角的言行举止之后,剩下的只是舞台上的背景和一些无法拼凑的乐声,那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永不调谢的东西,对我个人而言,它们才是唯一不可改变的;对一个时代而言,它们诸如此类,大同小异。
 
    瑛和老李,他们的形象已经被我铭刻在那间点着火炉、热水沸腾的屋子里,如果我还能想起他们,他们就必定是这个形象,在我的意识里,他们自始至终被禁锢在这一场景中。黄昏,我和老李唱着歌骑出厂门,老李的围巾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分外显眼。这一刻我看到瑛站在人群中,用手挡住了嘴角的笑意。

     他们在房间里,拥抱,接吻,他们无法抱得更紧。他们在黑暗中试探,温情与邪恶,悲伤与狂欢,他们像是在命运的背面存在着。如果真有一个背面,会有多少人追随而去。他说:“我等了你很久。”感情泛滥的缱绻是对现世的一种回避。迷恋的是什么?人隐藏着伤口、伤口又隐藏着另一些东西。她说:“请你在黑暗中饮取我。”他们无比狂热地吸吮,像干渴的植物,为了证明还活,他们如此接近却又遥远,痛不欲生,为了告别而聚会。

——这是瑛和老李,还是玫和助教?
如果这一切仅仅是虚构,那么真实的是什么?夜晚的沉默和类似夸张的赞美有什么说服力呢?玫在信上说,她被他所征服。同样是那个冬天,老李和瑛反复以沉默的姿态出现。春节之前的某一天,在瑛的屋子里,老李喝那种劣质的白酒,结果酩酊大醉。我期待的故事高潮终于出现。老李从桌边蹭到床上,开始低声抽泣,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至于他醉后说了些什么,我想可以不必叙述了,亦真亦假的醉话到底会让这个平凡的故事俗气起来。瑛一开始只是看着他,后来她走过去用胳膊揽住老李的头,我看见他们抱在一起。那并不是生命中最不可忘怀的一幕,如果有,好一定是在过去,那是这个故事所不需要的。现在他们只是被这股力量推动着,像一串多米诺骨牌,他们的倒下也许只是为了承前启后罢了。这时我想到玫,我想征服是一种多么自作聪明的说法,真正的征服者是命运,人生来是被征服的。回到车间后,我望着仪表盘上的指针,我想,并不存在红色区区域。
如果我只能把这个故事写俗气,大概原因就出在以下段落上。老李给我看一张照片,那是他和一个面目清秀的姑娘。他说:那是瑛。“我无话可说,她曾经是他订过婚的女朋友。是现世的一切包容了虚构,抑或相反?在平淡的岁月中我们已预先编写好了回忆,那是列车上所见到的风景,任何结局也无损于它。以后的时日里,我偶尔被游戏所迷惑,想起那段故事,往往一笑了之。我并未参悟任何天机,只是觉得自己像一场大战后的幸存者,被游戏所点燃的战火已遍布人世,我把所有多余的情节一律隐去。在那段岁月结束之前,黄色的野菊花又开过一遍,环境和季节的变迁常使人产生错觉,这也许是一种美好的错觉。我无比珍视冬天的好些情景,也许这辈子我只有在那段岁月里才经常站到窗口,遥不可及的风景近在咫尺,招展着,绚烂着,它们和泪水有着共同的特点:无常而又永存。

    玫终于断了音讯,在最后一封信里,她说她被助教的妻子抓获了。关于她的故事,我无法知道得更多,美丽而骄傲的玫,她幻影般的形象注定要游离于一切线索之外,我无法用更完整的文字来纪念她。我相信自己曾被她打动,但我厌恶被情绪所驾双,仅此而已。在我离开工厂后的三个月,我得知仪表上的指针跳到了红色区域,化工厂如今已烟消云散。老李和瑛不知去了哪里,我很想再见到他们,但那也许不可能了。他们在或不在,又有何区别?那些欠觉的日子,单调的厂房和弥是珍贵的风景,冬夜的火炉,瑛受伤的容颜。那些清白无辜的岁月,如果你爱过它们,就永再难以启齿。有时候我走过街上,看到那些俊男靓女,我想他们是多么表爱自己的容颜,珍爱吧,多年之宾你们会发现,这是唯一值得痛惜的财富,除此之外,命运别无所赐。你们将一生为它所,如同青春、欲望、回忆,还有易落而又珍藏的泪水。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前一篇:我们
后一篇:星期天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