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棂里的光

李丹崖

我还是喜欢故乡人对窗户的叫法：窗棂。

“棂”字多好，它是在说，所有的草木都是有灵气的吗？

这样的名字，听起来爽利，似乎可以看到光的羽毛穿梭而过。

窗棂，一般是用来看窗外光景的，有它，光可以登堂入室。镂空的窗棂，把屋内人眼中的世界妆扮得格外俊俏，三角形，波浪形，中国结，瑞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冬日窗棂里的光特别明亮。雨和雪把天空淘洗得干干净净，到了窗棂这里，就显得格外耀眼了。人坐在窗棂里侧，可以就着光线看一本书，也可以什么都不做，发发呆，晒晒太阳，让一上午的光阴就此打发。

我常常想着这样的场景，窗棂就那样半掩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屋内，时而有一些浮沉在光里乱舞，室内有一只炉子，炉上有壶，壶盈盈地吐着热气，就那样沸腾着，像是自制加湿器一样，吐露着它的心声，壶嘴吹着口哨，似乎在欢迎着窗棂里的光，茶喝光了，直接用壶加水，为了氛围，也不那么苛刻地考究，甚至不考虑水开得太久会不会对身体有碍。

窗棂是人与外面世界通联的渠道，宋朝诗人向子湮在《满江红·雁阵横空》写有这样的句子：“篱菊岩花俱秀发，清氛不断来窗户。”窗外篱笆边的菊花和岩花竞相绽放，一股股花香源源不断地经由窗子送到室内来，室内人即便足不出户也能知道是什么季节。“小轩窗，正梳妆”的少女心事，被窗外人看到了剪影，也一样能猜出窗中人的思念和心情波动。

窗棂，是诗意流淌的出口。有一段时间，在乡下，女儿常常对着一扇窗户读诗，不几天，一藤朝颜透过窗户爬了进来，我对女儿说，看，朝颜花都被你的诗意给感动了，忍不住探到窗内来看一眼读诗的小姑娘。女儿说，它估计是被奶奶家的窗户感动了，攀上了窗子的肩膀，与它称兄道弟。女儿的话，瞬间让人笑出泪来。

窗棂，在一定程度上是给人希望的事物，即便是在监狱，也要有一扇看得见外面一角天空的窗子，否则，人还不是要压抑得死掉？窗，又是自由的象征，看一部电影，男主角被特务抓获，关进了监狱，他一度想轻生，后来，他发现监狱有一扇窗子，常常有鸽子飞来，不几天，他还发现鸽子叼来的草种子发了芽，一个月后，开出了花，最终，他与鸽子成了“好友”，撕掉自己的囚衣，写下血书，传递了情报，最终，获得营救。

一扇窗棂，就是这么神奇。从它的怀里所投射进来的光，不单单是光芒，更在一定程度上象征了吉祥和自由。

（950字）

《大公报》2018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