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与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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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商报李丹崖时光随笔 |
大雪与食欲
李丹崖
我曾在大雪后去皖北小城颍上,在一处老旧的景点门前望见一株柿子树,叶子全落光了,大雪压在枝上,很有禅意。树枝上,数十枚磨盘柿子在大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也格外的撩拨人的味蕾。那是这个冬季我第一次感觉到大雪和食欲相关。
我一直坚信这样一条理论:天气越寒冷,人的胃口就约好。外界的冷需要我们用体内的食物来补充能量。所以,大雪和食欲的关系,是有科学依据的。食欲来自身体,因此,和其他欲望一样,都是身体缺失,才导致格外想念。比如,卖火柴的小女孩在弥留之际,想到了火鸡和烤鹅的香气,也是饥饿与寒冷所致。
有位朋友农村出身,土里摸爬长大,后来做起了钢材生意,现在家底相当殷实。在异乡做生意,他说,自己常常在冬日下了大雪,就特别想家,每每想家的时候,鼻孔里总能嗅到一股炊烟的味道:玉米秸、麦秸、豆秸……燃烧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甜。每到想家的时候,他总要煮一锅从故乡大地上收获的谷类,做八宝粥来吃。按照朋友的说法,这样做,可以消解乡愁。
大雪纷纷扬扬而下,这时候,走在皖南乡间,多能看到腊肠、咸鱼、腌肉挂在屋檐下,在冰雪天地炫耀自己的丰腴。忘了哪位老作家所说,冬日的腊味,挂在外面,或许对于富裕人家是很正常的陈列方法,对于那些食不果腹的人,却是赤裸裸的挑逗。
每到雪落时候,我总想起台湾作家简媜在《肉欲厨房》中描述炖汤的句子:“成熟蹄膀的鼾声、清蒸鳕鱼白皙的胴体、油焖笋娇嫩的呻吟、干贝香菇菜心的呼唤,以及什锦豆腐羹发出孩童般的窃笑”。把食材与人的身材联系在一起,一锅子乱炖,让人眼花缭乱,也让人欲滴垂涎。
诗人大卫说,我总相信有些雪总是先落到诗里,然后落向人间。这句话,换一种方式表述也照样成立——有些雪总是先落到人的味蕾上,然后落向人间。雪是最好的开胃晶体,它可以是食欲大堤临近崩溃的最后一粒泥土,它缓缓落下,人的馋虫就如决堤一样一泻千里。
有雪飘落的乡村,地窖是最热闹的场所,那些雪落之前的白菜、萝卜,都被拿出来,与粉丝和五花肉一起来煨,最能下饭,当然,红薯更需要窖藏,怕冻,冻坏了就无法食用了。从窖里提出来的红薯,用来煮粥,甘甜绵长,是雪天出行之前必吃的一种御寒利器。
有雪飘落的城市,菜市场也人头攒动。新鲜的蔬菜,水灵灵的,被人扒拉过来又扒拉过去的干货,哗哗作响,似乎在叫嚣自己的美味,各色肉食被事先切割好,“发配”到各家各户的餐桌,煎炒烹炸,变成各色美味。
雪,是这个季节的最美音符,说得狭隘一些,是用来佐餐的。写到这里,有让我想起《左传》,里面这样说,假设你路过一处府邸,听见里面鼓乐合奏,就可以断定,人家已经开饭了。
雪且下,杯莫停下。
(1070字)
《深圳商报》2017年1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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