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羹污朝衣”看宽和

李丹崖

我曾认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作家，提及他，圈内的人都竖起大拇指。但是，一次饭局之后，我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那天，这位老作家刚刚买了一件衬衫，坐在靠里侧的位置，奈何服务员是位勤工俭学的大学生，上菜没经验，端了一份醋香排骨，偏偏从老作家座位旁边上菜，更倒霉的是，盘子上有油，手一滑，一盘排骨的两块滑落，在餐桌上来了个三级跳，正落在老作家的衬衫上，老作家尽管没有发怒，厉色对服务员翻了个白眼，吓得服务员赶紧道歉。服务员新拆了一条一次性毛巾去帮老作家擦油渍，孰料，却被他很不耐烦地拒绝了。

服务员有错吗？有！但老作家的举止确实有失风度。

和老作家相比，有个叫刘宽的人，心就“宽”多了。汉灵帝在位时，刘宽官至太尉，位高权重，但为人却一向宽和，从来没发过脾气，一次，他的夫人故意试探他，就在刘宽即将上朝时，故意让婢女端着一碗滚烫的肉羹打翻在刘宽身上。刚换的朝服，给弄污了，眼看着就要上朝，要误大事。原以为刘宽要大发雷霆，孰料，刘宽“神色不异”，慢腾腾地安慰婢女说：“羹烂汝乎？”——肉汤没有烫着你的手吧？婢女当下感激涕零。

这就是所谓的“羹污朝衣”的故事。

历史记载，刘宽的宽厚，不止于此，一次，刘宽家中来客，他让仆人去酒馆打酒，偏巧这个家奴是个酒鬼，返程路上，他觉得酒太香了，就尝了一口，紧接着，他禁不住尝了第二口、第三口……后来发现，酒被他“尝”光了，这才醒了。哭丧着脸回到府内，刘宽一看家奴的脸色，就明白了。这时候，在一旁的客人看不惯，骂了家奴一句“畜牲”。家奴面如黄土，退下了。这时候，刘宽赶忙派人到后堂去安慰家奴，并对客人说，方才你的话不妥，奴仆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误吃了酒，还可以再打，若因为你的一句骂，吓得寻了短见，那就是罪过了。

若是实在遇到了不可饶恕的下属，刘宽怎么处罚他们呢。

答案是——以蒲草为鞭子，就轻处罚一下，点到为止，他认为，人都是讲情面的，打在心上的鞭子，要比身体上更管用。遇见了上级嘉奖，他从来都是把政绩分给下属们。如此宽和，真是春风化雨。

与刘宽相比，我认识的那位老作家，风度至少相差十里之外。

（856字）

《大公报》2017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