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煮什么花

李丹崖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世间所有的菇，都是一朵花。

菌菇多隐忍呀，开在潮湿的环境里，甚至是深山老林，无人问津，寂寞独自开。有些菌菇的生命极短，三两天就化作一滩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所以，这辈子，每个能吃得上菌菇的人，都不应该在生活里叹气，那么好的机遇都被你的“食欲”给逮到了，你还愁什么？

去皖南徽州，在山间的小道上，有村妇在兜售茶树菇，摊点旁，放着一只炉子，上面丝丝地冒着白气，那里面炖煮的正是茶树菇。看我们停下来，她赶忙拿出小勺，用一次性餐具给我们盛上三两根，捎带一些汤汁，让我们品尝。

茶树菇入唇，就被一股香阵给击倒，我的味蕾在这种美食面前，丝毫没有免疫力，缴械投降。那菇真爽脆，那菌汤真幽香，好似经年的美味，自天来上，我们每个人都在品尝造物主的恩典。

村妇用手一指不远处那片山峦说，这些茶树菇全都产自那里。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片山，雾霭笼罩在半山腰，山上生长着密林，我仿佛看到茶树菇们，在密林里幽幽地安享着自己的静谧光阴。

我是相信风水一说的，食物也与风水相关。这样的好风水，生长的茶树菇，定然也是错不了的。赶忙买上而今，198元，价格倒是适中，没有买亏。况且，在超市里买，未必有这样的野菇味道好。

收拾茶树菇，放进身后的背包，正欲前行。买茶树菇的村妇叫住了我，先生，慢一些，我这里还有一小瓶山泉水，你一定要带上。

我一愣。村妇旋即看出了我的犹疑，赶忙解释说，您不要误会，先生，这山泉水是免费送给您的。什么水煮什么花，煮我们这里的茶树菇，就要配我们这里的山泉水才好，否则，茶树菇不服你们那里的水火，味道煮出来不喜庆。

“不喜庆”，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味道还有喜庆不喜庆的。难道茶树菇也有乡愁？

既然是免费的，瓶子也不大，我决定收着回家试试。带着试探的心情，我回到家里，用两个灶火煮起了茶树菇，一锅放了一些村妇给我的山泉水，一锅全部都是自来水。奇怪的是，放了山泉水的茶树菇很快熟了，没放山泉水的茶树菇足足要晚了半个小时才熟。两份茶树菇放了一样的佐料，放在嘴里一尝，放了山泉水的味道爽劲，另一个如同嚼蜡。

我信了村姑的说法，茶树菇果真也有乡愁。万物有灵，一根小小的茶树菇也有自己的水土，何况在一个地方生长了几年、十几年、一辈子的人呢？

什么水煮什么花，什么吃食就服它自己脚下的水土。人呐，只不过是有思想的花朵罢了，因此，他们对自己脚下的那方水土依赖得更加厉害……

（1000字）

《读者原创版》201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