藿香

李丹崖

薄夏午后，母亲打来电话，说一些琐细的家事。我问，田里最近还种藿香吗？母亲说，种。我心里一片释然，嗯，还是藿香好，一年一收割，把藿香根留在田畈，第二年春末，藿香就又发芽了。母亲逐渐年迈，这些中药材能省去她不少播种的事。

常记起少年时跟着父母在田里撒种藿香的情景，新翻的土地带着腥香，我用少年稚嫩的小手抓起一把油菜籽一样的藿香种子，慢腾腾撒在田里，最后，再把耙反过来一推，藿香就都掩埋在土壤的怀抱里了。

那些黑黑的小种子发出独特的香味，难怪它叫藿香，格外香，香中透着一丝凉意，连虫子也不愿意去啃咬它，因此，也不用喷药，任其自然地生长着。逐渐繁茂，茎叶幽深，到了盛夏，有野生的鹌鹑穿梭其间，一派和谐的田园气息。

我常常在下午喜欢去藿香田里拔草，藿香棵及腰，满目都是紫色，日色逐渐偏西，从田里抱出来一捆捆杂草，身上满是草香。鼻孔里带着清新的气息，月亮露出半边脸，我嚼着草根儿回家，一路想着，似乎应该有个女孩，就叫“藿香”，秀气而有体香，清纯得像极了夏初的藿香。

其实，藿香本身就和一个女孩有关。想起一则民间故事。有一位姓霍的女孩，贤淑温婉，和哥嫂相依为命。这一年，哥哥不在家，嫂子染上伤寒，女孩跑到山间为嫂子采药，不幸被毒蛇咬了一口，她拼命地往回跑，帮嫂子煮药喂服之后，自己轰然倒地，再也没有醒来，后来，嫂子把她埋了，第二年春天，从女孩的坟茔上长出一丛从没见过的植物，蓊蓊郁郁，开着紫色花，通体透香。哥嫂给这些从未见过的植株命名为“霍香”，寓意女孩的美德万世流芳。霍姓女孩的事迹逐渐被人们之间传开，后来，人们给把这种植物改名为“藿香”，就此一直流传下来。

所有的中草药都是有灵气的，萋萋藿香，凄美绝伦。藿香的药理是解表散热，煮散自己的躯体，成就了别人的健康，如此牺牲精神，也与那位霍姓女孩通神一致。

即将挂掉母亲电话的时候，我再三拜托母亲，等到藿香成熟时一定要提醒我一下，秋月，藿香芳郁，去除藿香的穗子，用藿香叶做一个枕头也很好，安神醒脑，一夜都是好梦。

母亲说好，我满脑子都是藿香的影子。

（850字）

《都市时报》2014年5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