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闭处栽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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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闭处栽一棵树
李丹崖
我在合肥上学的时候,遇见过一位很学究的房东,年逾古稀,须发皆白,一眼望上去,有夫子之风。十年前,他家还在南郊,我上学的那两年,南郊已被开发,老人分到了一楼到三楼三层,老人一儿一女皆在国外,老伴儿早逝,只剩下老人孑然一人,形单影调。闲下来的时候,老人喜在院子里种树,把二层以上的房子租出去。大三的下半学期,我就成了他的房客。
我租住的是老人家的三楼,住进房子的时候正值春天,老人家的花园里,蜂蝶嬉戏,好不热闹,一些叫不上名儿的小花,老人日日浇灌,开得一片可人。春到中旬,老人提着铁锹在院子的角落里刨坑,然后种上一棵银杏树。我问老人,种树,为何不在敞亮的地方,日后还有享些阴凉?
老人说,年轻人,你不懂,像你这个年纪,当然喜欢在宽阔处种树,在角落里种花,日后,举步即是树阴,抬眼即可望花,你们的身材多伟岸笔直,比我栽的这棵树都直。而我们,已然老了,我们要把高大的支柱放在远处,矮小的花草还要近看,这样,一寸风景都不失。人越老越懂得珍惜眼前的光阴和风景。
我听后,眼里差点流下泪来。没想到老人竟然想得这般细致。
老人种树的隔一日,我从实习单位回来,再次遇见他,一脸笑靥地拉我进屋,让我来看他写的一幅字。老人尽管已然古稀,笔力除却沧桑和老迈的感觉,依然十分刚健,他手书的是一首仓央嘉措的诗——
去年种的青苗
今年已成秸束
少年忽然衰老
身比南弓还弯
您还喜欢仓央嘉措?我问。
是呀是呀,情歌王子,人说他是活佛,我看他是活人。其实,佛也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呀!今早我再回老家,看到了我种在院落一角的槐树,嫩嫩地开着槐花,在无人问津的角落,仿佛一切都准备好了,专等我来。再想想年轻时候,执杆够花,拌面蒸花,做成佳肴的我,又看看我已经捋也捋不直的身板,就想到了仓央嘉措的这首诗。仓央嘉措英年早逝,那么轻的年纪竟有这样的感悟,不是活佛是什么?
我一愣,原来,老人常在幽闭处种树,还有另一重想法,给岁月留一份期待,给人生制造一些惊喜。我恍然发觉,眼前这位老人这么深谙生活的意味,他会自己逗乐自己,自己给人生设置一些伏笔,然后等到伏笔豁然的时刻,满怀满眼都是欢喜心。
这么多年,每每想起合肥这位须发飘飘的老者,内心总能勾勒出快乐的轮廓来!
(906字)
《合肥日报》2012年9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