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第一次没有回老家留在北京过年。北京放炮真是一景,白天黑夜鞭炮声不绝于耳,烟花让人眼花缭乱。晚上透过家里不大的窗户,就能看到不远处此起彼伏升腾起的烟花,热闹极了。突然想起以前一个北京的同事告诉我,一到过年,他就会和伙伴拉上一后备箱的炮仗,放烟火是他们过年一项最重要的娱乐活动。这就是北京,烟花、鞭炮、庙会,还有路上和车上少了些拥挤,构成了京城的年。
不回家过年感觉有些失落。因为看不见一些朋友。年前,就有朋友开始问我什么时候到家,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除了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之外,还有一些人在惦记着自己。能被人惦记,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这表明有人在乎你,有人还需要你。我也第一次开始重新定义“亲人”这个词,那些在乎、需要我的人,在平淡的日子中渐渐地成为了我的亲人,而不在于是否有血缘关系;有些人即使直接或间接地与你有着血缘、地缘、亲缘关系,却未必是你生命中需要珍惜的人。
其实何止是过年时,在平平淡淡的每一天中,有人能时不时地想起你,想念你,想与你说说话,想知道你的近况,想与你分享他的喜怒哀乐,这都是对你最大的褒奖。每当有朋友打电话或是发信息告诉我“很想你”的时候,我总有种想哭的冲动。我感谢他们在忙碌、烦躁、浮华的茫茫尘世中还会想到我——一个与他们的利益、前途也许毫无关系的人,一个与他们相隔千里或是即便同在一个城市却常常不能见面、也没能常常对他们嘘寒问暖的人。当然,还有些人,冥冥之中,我知道他们也会想起我,只不过没说、没来得及说,或是不善于说,但他们肯定是惦记着我的。有冥冥之中的互相惦念也就够了,心灵上的互相温暖才是朋友的真谛。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经常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到一些过往的情景,像放电影似的无法控制,无法停下。这些年每当过生日时,就会想到飞姐。大学四年,我没有过过什么正儿八经的生日,因为每次生日时都是期末复习考试的时候,而且我也一直不大在乎生日的形式。只有飞姐,她每次都记得,每到生日那天都会问我,想吃什么。我不想让她破费,总是说,想吃厦大一条街的砂锅。就在那个狭小黑暗的小巷子里,那碗随便点多少海鲜都是五块钱的砂锅,成了我生日最好的美味,也成了最难忘的美味。可是,那四年我却从没有记住飞姐的一次生日,每次她过生日正好都是暑假,我总是在家玩得不亦乐乎,过后也从没有补上一件礼物,一声问候。现在想想,之所以我今天还总是念念不忘飞姐那份五块钱的生日礼物,是因为我没有回馈给她应有的友情,我在内心是愧疚的,人内心对感到愧欠的事情总会长时间地保持敏感。所以,现在,我总会记得飞姐的生日,给她礼物,给她祝福,来弥补当年没有做到的友情,温暖她,也温暖自己。
大学宿舍的同学都有了很好的归宿,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很精彩地走着。唯独朱珠没有音讯,成为大家心中的一个谜。有人跟我说她在北京。就在半年前我去报社上班的第一天,第一次走在偌大的万达广场上,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会立刻见到她,而且是迎面而来,不期而遇。我们都睁大了眼睛望着对方,然后会下意识地张大嘴,继而手轻轻地捂到嘴边,嘟囔着“天哪”,最后终于认定了对方,很兴奋地相拥,抑制想哭的冲动。当然,结果是这些都属于想象,我没有遇见她。此后,不止一次地,我走在万达广场的路上,脑海里都会闪现出这样的画面。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地点有这样的画面?我自己都说不清。可能是我想把自己换工作,把自己职业路程上如此重要的一次转变告诉给她,与她分享,听到她对我的肯定和夸奖,听到那种不会让自己害臊和别扭的赞美。
有一些朋友,就是这样,当你有喜悦时,会很想与他分享,因为你知道他不会嫉妒你,不会对你口是心非,会对你由衷地肯定和鼓励,会欣赏你。当你有痛苦时,也会自然地想到他,知道他不会嘲笑你,不会嫌弃你。
“亲”,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是超越了男女之情和一般友谊的特殊的情感;这种微妙的情感只有用这个最土的词才能准确地表达出来。有些人,做了十年二十年的朋友,也只是朋友,无法感觉到“亲”;而有些人,也许只认识一两年,就已经很“亲”了。人,是靠缘分的。
就在2008的新年,我第一次开始体味朋友之间的“亲”。此时,我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他们都在各自的家乡或是家中,就在这孤单的时候,我反而更能掂量出每一份友情的分量。细细一盘点,很庆幸,我有很多让我感到很“亲”的朋友,他们在我人生不同的阶段以不同的方式出现;他们有男有女,性格各异,职业各异、地域各异,我们友情建立的过程和方式更是不同。他们在不同的时候给了我不同的温暖和快乐,有的漫长,有的短暂,但都刻骨铭心。
我经常想,活着的快乐是什么?我到底最在意的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只有两样东西,那就是经历和人,这两样才是最值得珍视的。难忘的经历,无论是痛苦、难堪,还是欢乐、狂喜,都是财富;人,那些我爱的同时也爱我的人,都是财富。
有这两样,人生才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