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儿同眠（十一）

    我们的故事到了结尾，整个案子的审判稍后进行，有一个人必须交代一下，那就是张明哲。

    别墅只剩下他一个人显得空荡荡了，他的身体在走出公安局大院就开始枯萎，变成一片旧树叶。虚弱使他想到楼上去 都很困难，他像一只轰赶出族群的狼，孤独地残喘。秋风剪碎的花瓣儿残体，正从客厅落地玻璃窗前纷纷飘落，植物的动物的生命都可能遭灭顶之灾，谁也无法预测和抗拒，自然法则对有情感的生灵就是残酷。

    张明哲宁愿凋零前做了件事，在白浪山中的公墓买下块最贵的墓地，相当于三江市品牌精装修一百平方米商品房子的价格，先将乌米的骨灰下葬。

    秋天脚步特别快，张明哲迅速枯萎下去，他不想逆转什么了，拒绝治疗的消息传到了欧阳家，黄倩倩说：

    “我们去看看他。”

     李志学驾车同妻子到来，十分不是时候，一座晚秋中的到处是植物残体的别墅，让人感到惊悚的苍凉。

    门紧锁着，台阶铺满花瓣和落叶，像一个世纪没人住的空宅。登上台阶黄倩倩伸手敲门，脚踩上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只高档皮鞋，皮鞋却很新。她的心里充满破败，还是按了门铃。

    许久也没有回应。

    “像是没人。”李志学说。

    “他一定在里边。”黄倩倩说，人在里边不肯来看门，一种不祥之感水一样漫过心头，“报警吧！”

    李志学迟疑片刻，打了电话。

    别墅门打开了，人们见到一具尸体，张明哲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交叉放在肝区部位，眼睛半睁半闭，有明显干涸的泪痕。

    警察检查他的房间，发现一大纸箱药品，精致的安瓶上布满英文，黄倩倩拿起一只药瓶，说：

    “是抗排斥的药。”

    人们推测，张明哲停止服抗排斥的药物。

    “肝脏移植抗排斥药物一直服不能停。”黄倩倩说。

    虽然张明哲自己停了药，行为制造了一个词汇：自杀。

   “一张纸条！”警察在药品堆里发现，读上面的字，“黄倩倩……哦，写给你的。”

    黄倩倩接过纸条，她的名字下面只有一行字--与儿同眠！

    数日后，白浪山公墓中竖起一块墓碑，上面写着：与儿子同眠！墓前放着三江地区晚秋最后一朵野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