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降,巴士站前,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一位穿白色运动套装的短发中年女人,肩上还扛着一个网球拍,显得神采奕奕。
“这是丽梅吗?”同伴问我。
“不是吧?“隔着夜色,我一时间难以看清那个女人的长相。
丽梅是一个每天晚上推着车子挨家挨户卖Yakult(养乐多)的女人。她和我们住在同一个居民区。
三年前刚搬到这里时,有天晚上我在家里看书,突然听到“当当当”的敲铁门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Yakult!
Yakult!”
这声音吓了我一跳,一时间不知怎么答话。
“有人在吗?请问要买Yakult吗?”那声音又响起来。
我谨慎地走过去打开里面的木头门,隔着铁门,看到家门口站着一位五十岁模样的华裔女人,脸上挂着微笑,齐耳短发,穿一身白色套装,看起来像是网球服,衣服胸前印着一个“Yakult”的标志。她的身后有一辆小推车,上面也有“Yakult”的字样。
“请问需要买Yakult吗?”她大概看到我是华人,就马上改口用华语问我。
我愣了下,但随即明白了她站在这里的目的。原来Yakult还有这种上门的贩卖方式。
她看出了我的犹豫,赶忙说:“小姐你是刚搬到这里的吗?我也住这栋楼的,就在楼下。我在这边卖Yakult已经很久了。这边很多户人家都有买我的Yakult。保证很新鲜的。要不要试一下?”
“嗯...好吧。”我想了想答道。Yakult是我最爱的饮品,每次去超市都会买。索性就在这里买次试试吧。
她听到我的回答很开心,忙转身在推车上寻找,一边问我:“你要几个?什么口味?”
“先要一板儿混合口味的吧。”我其实还是有些谨慎。
“小姐拿好,一共三块零五毛。”她把东西从铁门的空隙里递进来,“我每周五晚上都会来哦。我叫丽梅。”
我和丽梅就这么认识了。每周五晚上她都会准时地出现在我家门口,敲着铁门喊“Yakult!
Yakult!”有时我会在小区里碰到推着车子的她,才知道她除了每周五到我住的这栋来,一周里的其他晚上还会到小区里的别栋楼里去。
她对人总是很客气,即便你说今天不需要买,她也会挂着微笑客气地说:“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下周再来。”
有次在外面碰到她,我叫出她的名字和她打招呼,她很开心,但随即很尴尬地说:“抱歉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了。我总是这样子,客户们都记得我叫丽梅,可我却记不过来他们的名字,因为人真的太多啦。希望你不要生气喔。不过我记得你在612那栋十一楼最西边住,对不对?”我笑着点了点头。
有次丽梅来送Yakult,我们就聊了起来。她问我在哪里读书,我说在国大。
她听到后连声称赞:“你怎么这样厉害!读书这么好!”
我赶忙否认。
“你不要这样讲,不要这样讲。能在国大读书就是很厉害。我的小孩都不爱读书,我每天都因为这个很头疼诶。怎么讲他们都不听。”她流露出很苦恼的样子。
“你的小孩在读什么年级?”我问道。
“大的那个在读高中。但是他讲他不愿意读大学,想去poly(类似于技校)。小的那个在读初中,成绩也是不好,每天都不愿意做作业。我跟他们讲,你们的妈妈每天这样推着车子送Yakult很辛苦的,就是为了供你们读书,你们还不愿意好好读,妈妈真的会伤心的。可是他们还是不听话...”
从那以后,每次我都会多买一份Yakult,即便常常喝不完。
那个穿着白色运动套装的女人从我们面前走过,我才看清楚,真的不是丽梅。丽梅也穿着类似的白色衣服,只是那是印着“Yakult”的推销员服装,而不是眼前的这套网球服。是啊,现在这个时候丽梅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此时此刻的她一定是推着车子,在某一栋居民楼里,喊着那句我熟悉的“Yakult!
Yaku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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