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坛,有座山峰!(湖北卷高考作文)
(2014-06-09 10:02:03)
标签:
文化 |
分类: 哲思系列 |
“山顶上的风景好看吗?”这道湖北省今年高考作文题,除了引发全国网友造句,就是让人联想到攀登名山的经历和领略风光的感受。而我想起的,是一座未曾登顶过的山,也是我心中久久仰望着的山。
这座山,仿佛耸立在北京的地坛,尽管我到北京两次,并没有去过地坛。只是因为读了《我与地坛》,印象中才有了历时四百多年的一个古园的轮廓。是作者史铁生的生命和人格,铸成了我心目中的古园里的一座傲然挺立的山峰。
这虽是名园,在它荒芜冷落的时候,却只有一个双腿残疾的青年,才是它最虔诚的膜拜者;这里也许没有什么山,却一直有一个勇敢的攀爬者。只是,他的人一直在山脚下,他的双脚却一直在坡道上,而他的思想已经达到了山顶。
说他的人一直在山脚下,是因为21岁那年,他双腿瘫痪,一米七八的个子,从此困在轮椅上,永远保持对平地的亲近和依赖,园中的殿堂和祭坛是他最想抵近或者最企望进入的地方,但他无法靠近,不能进去,而只能坐在轮椅上,从各个角度张望它、想象它。
说他的双脚一直在坡道上,是处于疯狂年龄的他,突然失去了行走的能力,除了母亲帮助他上了轮椅,进到园子里,他任由自己的性子,把轮椅摇到每一棵古树下,车轮碾压过园里的每一寸草地,失魂落魄的他,自从将死想通透后,一直在寻找着怎样活下去。
说他的思想最终到达了山顶,是说在这儿的十五年里,观察虫草,遥视苍穹,专心致志,苦思冥想,他读懂了人生,悟透了生死;他认识了母亲,洞析了社会;他历清了四季,看透了漫长的时空。他虽然不可逆转地永远坐着,最终却占据了精神和人格的至高点。
著名作家徐迟在《直薄峨眉金顶记》一文中说:“只有到了绝顶,方能言绝顶的景色。”这对于乐山尚水的人来说是如此,其实对于思想高度也是如此。虽然史铁生不能攀登物理空间的高峰,也没有机会置身于大学学堂,甚至没有接受大师指点,可是他超越了健康人的攀登能力,他以一个中学毕业生、因病回城知青的资格,硬是叩开了从文学青年到作家、从残疾者到和思想者的大门。
十五年,他的肉体是残缺的软弱的,他的生命是健康的蓬勃的。他的轮椅走过的是平地,他的精神飞跃的是高峰。但是,他高贵的灵魂也不是先天就有的,他痛苦过迷惘过,他倔强过发泄过,但是他艰难地超越了一已的遭遇而惨透了人生的许多秘密:
“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他说,面对死亡,要像起早熬夜准备考试,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日在前面等待,人应该庆幸并且感谢有死亡这样的安排。
“我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的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相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们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了。”
史铁生的结论是,“差别永远是要有的”。一个另人绝望的问题是:“由谁充任那苦难的角色?”史铁生自问自答:“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在知天命的年龄,他突发脑溢血,捐出了肝脏救治天津患者,留下了脊椎和大脑供医学研究之用之后,平静去世。回过头来,在《我与地坛》里,找不到如他笃行一样,或者如其它伟大人物一样的豪言壮语,他只是说要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一条生路,他梦想有朝一日在别人眼里有点光彩,众人心目中有个位置。
在他人生的顶点,毫无保留的奉献,与他灿烂的思想和情操,构成一道无比妙曼的风景,令同代作家纷纷给予了无与伦比的评价——“史铁生是当代最有灵魂的作家。”“他是当代作家无可企及的楷模。”“在这个灵魂缺席的时代,我们有铁生,我们真幸运!”
我们可以留在山下赏景,也可以在山腰流连;可以在林木曲径中盘绕,也可以为杜鹃花丛所陶醉。但是,我们不能甘于“丑女造就丽人,懦夫映照英雄,众生超度佛祖”。史铁生接受身体的残疾,成为精神的巨人。我们享受身体的健康,岂能安心于一生的精神侏儒?
在这个古园里苦熬并奋斗的史铁生,在事后《我与地坛》中写说:“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与其说这是弱者自慰,倒不如说这是一种强者的自信。按照这个逻辑,我试图给添上一笔:史铁生以沉郁苍凉的生命体验,感恩忏悔的深刻表达,知行合一的非凡人生,为这座古园增辉,并在这儿树起了一座人格的山峰,金顶处风光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