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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瞰神州,感慨良多
丁启阵
冬季坐飞机有个好处,天空少云澄明,可以鸟瞰大地。身在万米高空,居高临下观赏山川形胜,对于常年如蚁行走在地面上的人们而言,是一种难得的体验。这种体验,是包括屈原李太白苏东坡在内所有古代诗人们都不曾有过的。
不久前,为了参加“2018拉萨半程马拉松”活动,我在“北京——拉萨”之间飞了个来回。来回都是晴朗天气,都曾鸟瞰大地,山川面貌,历历在目,不由我不思绪万千。
有时为祖国疆域广袤感到自豪。从北京到拉萨,飞行时间约四小时二十分钟,直线距离三千多公里,飞越平原、沙漠、丘陵、江河、雪山、高原等多种地形。世界上有多少国家,其领土范围内允许作如此长距离的飞行,能见识如此多样的地理形貌呢?屈指可数吧。绝大多数国家,领土狭小,没有体验这种长途飞行的福分。比如邻邦韩国、日本,大致都是一个抛物线就到目的地了,基本没有在平流层飞行的阶段。听说有个韩国青年要到欧洲留学,飞机飞到我国内蒙古上空时,空乘广播告诉乘客飞机下方是某沙漠。从未见识过沙漠的这位韩国青年,非常感兴趣,利用座位靠窗之便,扒在窗边,目不转睛地观赏起沙漠来。沙漠毕竟是单调的,看久了令人困倦,有催眠效果。于是,这位韩国青年酣然入睡。睡醒了,睁眼再看,还是沙漠。于是,接着睡。醒复睡,睡复睡,如是者三四回,扒窗俯视,都是沙漠。因此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中国真大!
有时会为古代诗人感到悲哀。登机之后,在远离尘嚣的天空中,喝点饮料,看看书,困了睡个觉,吃顿飞机餐,看看窗外风云变幻。这是古人想象中神仙的生活情景啊。“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帅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屈原关于飞行的幻想不过是骑在凤鸟背上;“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在李白看来,世上最困难的事情,莫过于升上天空;“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凌空飞行是李白终生未能实现的梦想;“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苏东坡这是典型的酸葡萄心理——明知自己飞不起来却以高处不胜寒自我安慰。行走在地面上的古代诗人们,只能极尽想象虚构之能事。但是,比起今天乘坐舒适的飞行器来,他们的想象力还是显得那么的贫乏,简陋。
有时会对高山雪域而心生敬意。人对景物的观赏态度,新鲜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山高入云,气温低下,千秋积雪,人迹罕至。很容易令人产生敬畏之心,产生好奇之心,恨不能亲身前往,一探究竟。据说,登山者之所以肯不辞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去登上一座座高峰,原因是“山在那里”。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勇敢好胜的人,加上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看着雪山冰峰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并没有产生登上它们、征服它们的雄心壮志,但是好奇之心尚强:我对它们的来龙去脉、前世今生和来世命运感兴趣,对那里有没有动植物生命体存活感兴趣,对那里的冰雪造型、光影变幻感兴趣。有个年轻朋友说她对冰山雪峰之间的湖泊水泡特别感兴趣,我也是,总觉得那水里或许存在着什么奇异的生命。我幻想着,假如不远的将来,飞行器技术大发展,人人都能随时飞行,随地起降,我愿意约上三五伙伴,飞到那里去看一看,盛夏时节去那里避个暑。
有时会见河流土地而心生感动。从拉萨飞回北京的路上,我的心情大大不同于入藏时分。在拉萨待了几天,目睹了拉萨周边山川的荒芜,我有些想念生机蓬勃的低海拔地区,想念丰草长林、六畜兴旺、人口稠密的山丘平原了。高空看景,有人烟的地区,往往不如雪山冰峰轮廓分明、整饬气派,若有若无的山脊梁,曲折拐弯的江河,凌乱模糊的村庄,灰黄一片的阡陌,拍成照片,远不如雪山冰峰赏心悦目。但是,想到那吐生万物、滋养生灵的一方方水土,想到那些炊烟升起、恍如我久别家乡的村落,我立刻莫名地感动起来。
老子说,上善若水。我想,这上善之水大概是指黄河长江这些流淌在乡村城市之间、时时刻刻养育着人类、经常呈现昏黄之色的水,而不是深藏在雪山冰峰之间纤尘不染、湛蓝悦目的碧水吧。
2018-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