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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的“为人民服务”思想
——从《论语》“民”字看百姓在儒家思想中的地位
丁启阵
一般认为,孔子及其儒家学派宣扬仁义道德、诗书礼乐,是站在统治阶级立场上、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这种意见,大致是不错的。但是,假如由此进一步推断说,孔子的学说,跟人民大众的利益是背道而驰的,在孔子那里,人民不过是奴役的对象——奴隶,我认为,这是大谬不然的!
我的结论,主要来自对《论语》中“民”字使用情况的统计分析。
杨伯峻统计,《论语》中“民”字共出现48次。其中“老百姓”意42次,“一般人,用法和‘人’的广义相似”6次。另有相当于今天“人民”的“民人”1次。
根据上下文和文句本身的意义,《论语》中带“民”字的语句,可以分为如下九类:
第一类:民作为役使对象。
《学而》1.5: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公冶长》5.16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宪问》14.41子曰:“上好礼,则民易使也。”
《子张》19.10子夏曰:“君子信而后劳其民;未信,则以为厉己也。”
“民”虽然作为役使对象,但也并非残酷、残暴的役使,而对统治者也有相应的爱护、好礼、诚信之类的要求。
第二类:民作为恐吓对象。
《八佾》3.21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
周人以栗,栗通慄。事实上,周朝用栗木当社木意在使人民害怕战栗,可能是弟子宰我杜撰的说法,孔子并不认同。
第三类:民作为管理对象。
《为政》2.3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为政》2.19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雍也》6.2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乃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
《先进》11.25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
《子路》13.3子曰:“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子路》13.4子曰:“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礼,则民无所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第四类:民作为教育对象。
《子路》13.29子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子路》13.30子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
请注意,这里的教育,不是统治者对百姓进行洗脑教育,而是职业技术培训。准确地说,是军事训练。
第五类:民作为影响对象。
《雍也》6.22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泰伯》8.2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於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颜渊》12.19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尚之风必偃。”
《卫灵公》15.33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虽得之,必失之。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知及之,仁能守之,庄以莅之,动之不以礼,未善也。”
《子张》19.19曾子曰:“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
这一类,实际上也可以归到“教育对象”类。孔子提倡的统治者对百姓的教育,是以身作则、春风化雨的影响,而不是声色俱厉的训话,灌输。
第六类:民作为争取对象。
《颜渊》12.7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於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孔子这是强调百姓信任在政事中的重要性,实际上也是强调百姓的重要性。
第七类:民作为批评对象。
《雍也》6.29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杨伯峻认为这个民不完全指老百姓,故以“大家”译之)
《泰伯》8.9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卫灵公》15.25子曰:“吾之於人也,谁毁谁誉?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
《卫灵公》15.35子曰:“民之於仁也,甚于水火。水火,吾见蹈而死者矣,未见蹈仁而死者也。”
《季氏》16.9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阳货》17.16子曰:“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
《微子》18.8逸民:伯夷叔齐虞仲夷逸、朱张、柳下惠、少连。子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齐与!”
孔子的批评,不是讽刺、嘲笑、鄙视,而往往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悯。有褒有贬,甚至还有推崇。他所谓的逸民,都是古代的贤士高人。
第八类:民作为服务对象。
《雍也》6.30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
《先进》11.26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冉有)对曰:“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
《宪问》14.17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披发左衽矣。”
《尧曰》20.2子曰:“君子惠而不费……”。子张问“何为惠而不费”。子曰:“因民之
利而利之……”。
这不就是古汉语版的“为人民服务”吗?“博施于民而能济众”尧舜难以做到,今天的统治者们做到了吗?
第九类:民作为讨好对象。
《学而》1.9:“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为政》2.20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泰伯》8.1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泰伯》8.19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季氏》16.12齐景公有马千驷,死之日,民无得而称焉。伯夷叔齐饿于首阳之下,民到于今而称之。其斯之谓与?
《尧曰》20.1: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所重:民、食、丧、祭。
统治者死后,是流芳还是遗臭,由“民”说了算。“民”在孔子及其儒家学派学说中的
的地位,岂是“奴隶”“臣民”所能同日而语的!
我们说需要统治者讨好的“民”实际上就是百姓,可以举出下边两条例证:
《颜渊》12.9哀公问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宪问》14.42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
综合《论语》中“民”字的使用情况,我认为,孔子及其弟子屡次谈论君子(统治者)“临民”的话题,其中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帮助统治者“君子”提高“统治”“管理”能力和水平,一是维护被统治者“民”的利益和尊严。两层意思,孔子是两者并重还是有轻重之别,可能见仁见智。
通观《论语》中“民”的使用情况,我们看不到孔子及其弟子有愚民、奴化教育的意思。“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之类孤证,实际上是人们误读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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