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难忘的水上油菜花田

丁启阵

油菜花田成为国人趋之若鹜的旅游胜景，历史并不久远。自古说到今，唐宋元明清。赞美菊花、兰花、牡丹、梅花、桃花、荷花、海棠等花卉的诗词作品屡见不鲜。但是，未见有描写油菜花的篇什。古代文人眼里，油菜花香不入品，格调卑下。油菜花田成为观光胜景，乃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大规模、快速的城市化进程，大量农村人口成为城市居民；这些新晋城市居民，普遍对自己离开不久的乡村景物有留恋之情。油菜花，是众多乡村景物之一宗。加上社会变化迅速，人心浮躁，油菜花以其花朵数量巨大，画面广阔，富有气势，符合好大喜功者的审美趣味，得到人们的格外青睐。

随波逐流，这些年我也游览过国内若干油菜花胜景。青海湖畔、成都平原、皖南赣北、湖湘大地、京郊山野等等，都曾留下过我的身影。或衬托蓝天白云，或点缀远山近水，或与白墙黛瓦相映发，或与袅袅炊烟同入画。总而言之，各有特色，各具魅力。

因此，尽管早有一位兴化籍朋友充满热情的描绘过，千垛油菜花是如何美不胜收。但到兴化之前，我是心存疑虑的：地处长江之北，水无显著落差，没有山峦叠嶂，不是徽派民居，兴化的油菜花，凭什么出彩呢？“世界四大花海之一”的名头，不会是当地人的敝帚自珍、信口杜撰吗？

带着这些疑虑，应广东南方卫视的邀请，参加名为“聚焦水乡兴化，畅游千垛花海”的旅游宣传活动，跟十多位经常结伴到各地游山玩水的老朋友一道，参观了千垛油菜花景区。参观伊始，置身景区内一座高可二三十米的三层观光塔上，举目四望，我情不自禁，由衷发出一句感叹：此生不可不看的油菜花胜景！

这是水与花的奏鸣，这是以黄绿蓝为主色调的油画，这是实景与倒影的浪漫舞蹈……这是梦一般的江南水乡！

江南生长的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渔网般纵横交织的河港水道。我必须承认，它是地处江北的江南胜景！唐宋诗人笔下那些描写江南美景的美好诗句，大多可以借用来表现此地的情景。末了，自然还须以韦庄的一句“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作结。这样的地方，谁能不流连忘返呢？

据说，“千垛油菜花”，从前曾取名“千岛油菜花”。因为不愿意沾浙江千岛湖的光，才改为现名。说实话，我觉得“千垛”之名也并不理想，没有表现出它惊世骇俗的魅力，没有反映出它与众不同的美丽，没有传达出它摄人心魄的气韵。在我看来，它更像茫茫大海上的点点帆影，更像浩瀚星空中的颗颗繁星。一个“垛”字，抹杀了它的灵动和韵致。

假如了解一下兴化千垛油菜花田的来历，它的魅力，赏心悦目四个字是不足以概括的。至少，还得有敬佩，有感动，有震撼等。

千垛油菜花田的形成，简单地说，是里下河地区人民数百年来湖荡沼泽中谋生智慧的一个体现。

西起里运河，东至串场河（俗称下河）的地区，被称作里下河地区，总面积达1．35万多平方公里。里下河地区地势低平，地面高程在海拔4.5米到1米之间。也就是说，如果顺其自然，该地区基本上是一派水乡泽国景象，更适合鱼虾游弋，而不是人类生存，繁衍生息。人类需要的是鱼米之乡，而不是只有鱼虾横行的沼泽。为了向大自然索取生存所需，枯水季节，人们将低洼地带的水中淤泥挖上来，堆积到较高的地方，形成一块块水中小岛一样的垛田。为了抵御垛田受雨水侵蚀，人们不得不年复一年，不辞辛苦，从事挖泥筑垛的劳作。这中间，流过多少汗水，只有劳动者自己知道！

观赏一处风景，表面的靓丽，只能令人享受到肤浅的快乐；纯自然的美景，可以令人发出鬼斧神工之类的赞叹；而像兴化千垛油菜花这样饱含了劳动人民辛勤与智慧的人造美景，因为其中发生过无数可歌可泣的生存故事，而令人永生难忘！

                                            
2017-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