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孔子犯过的错

丁启阵

有句老话，叫“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是一句为普通人犯错误开脱的安慰话。言外之意，只有圣贤才可能不犯错误，或者，圣贤是不会犯错误的。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而是：圣贤也是会犯错误的。

孔子是我国公认的圣人，“至圣先师”，圣贤中的圣贤。我国自汉代以来的历代统治者，均将其奉为圣人，修建孔庙，诰封孔子后裔，相沿成习，乐此不疲。假如让中国人民公投，从所谓五千年文明史中选出若干圣人，孔子必定独占鳌头！现在，孔子圣人的头衔，显然已经得到了全世界的公认。中国政府大手笔斥巨资，在全世界各地建立“孔子学院”，教外国人学中文，学打太极拳，学包饺子；一首曾经广为传唱的流行歌曲，自豪地唱道：“孔夫子的话，越来越国际化。”就连外国人整的世界名人排行榜，孔子也名列前茅，跟耶稣、释迦牟尼等人齐名。

就是孔子这样的圣人，也不能免于出差错，而且远不止一次。单是《论语》中明确记载、孔子本人承认的差错，就多达四次！

第一次差错是在评判弟子宰予上出的。一天看见宰予大白天在屋里睡觉，孔子非常愤怒，将宰予臭骂一顿之后，承认：自己从前评判一个人，都是相信其所说的话，认为他人是怎么说便会怎么做、说得到就做得到的。他是从宰予开始，这才认识到，自己这样评判一个人是不对的，必须在听人怎么说、说了什么的同时，也观察其行为，行动。就是说，不但要听其言，也要观其行。

第二次是在对一个叫子桑伯子的评价上。弟子冉雍问孔子对子桑伯子的评价，孔子说：“不错。只是待人接物有点简慢。”冉雍不太同意老师的这个评价。他说：“自身品质端庄，只是行为有些简慢，让这样的人去管理人民，大概是可以的。但是，倘若其人品质和行为都不端庄，那就太过分了！”孔子说：“冉雍说得对。”这等于间接承认，自己说的不够全面、准确。

第三次是回答陈司败（陈姓司寇）关于鲁昭公是否知礼之人的提问时，孔子回答说“知礼”。结果，陈司败以鲁昭公娶实际上同姓的吴国女子为妻——为了避嫌将其改名为吴孟子——不合礼制，而认为孔子是因为徇私情才那么说的。弟子巫马期把陈司败的话转告孔子，孔子听后，坦诚地说：“孔丘很幸运，犯了错误时，有人能知道并给予指正。”可见，孔子承认自己说错，接受了陈司败的批评。

第四次是说弟子子游（言偃）担任武城长官时以礼乐治理是“割鸡用牛刀”。武城是一座小城，弟子子游在那里做长官的时候，孔子有事到那里，听见街巷间有弦歌之声，孔子便笑着对子游说：“割鸡焉用牛刀？”子游说自己当初跟孔子学习的时候，听孔子讲过“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的话。孔子一听这话，立刻意识到，自己话说秃噜了。不过这一次，孔子可能为了面子，耍了回花枪，转头对当时在场的其他几位弟子说：“各位，言偃说得对。老夫刚才的话是开玩笑的。”实际上，孔子承认自己说错话了。

除了这四次孔子本人承认的，还有如下三次，孔子也是做得不够好，甚至差点酿成大错的：会见南子，差点接受搞叛乱的公山弗扰、佛肸征召，去做官。后两次，若不是弟子子路劝阻，孔子真去赴任了，后果不堪设想！另外，驳斥宰予守孝宜一年为期的观点时，孔子情绪激动，蛮横不讲道理，后人也有不以为然的。

《论语》以外，《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也记载了孔子自己承认的另一次错误：因为澹台灭明相貌欠佳，孔子差点没有接受其为弟子，或认为其愚钝而将其忽视。孔子说过“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子羽是澹台灭明的字）”的话（另一句是“以言取人失之宰予”）。其貌不扬的澹台灭明，德行才能得到了子游的赞扬，日后更是“从弟子三百人，设取予去就，名施乎诸侯”，影响很大，弘扬孔门儒学，居功至伟。

细数起来。孔子这位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圣人所犯过的错误，真是不少。

相比之下，欧洲有句谚语，比我们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加接近事实，叫做“荷马也有打盹的时候”。用我们自己的语言来说，大致是“圣贤尚且不免于犯错……”——这是不是比“人非圣贤”云云，更加有说服力呢？

                                            2016-7-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