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系列32

父亲节的礼物

丁启阵

 
边玩沙子边抛媚眼的馨儿

一位先后拥有过生父、养父、继父的女作家，说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叫过“爸爸”。原因之一是，她的生父在她三岁时，就死（牺牲）了。对她这种说法，我很难认同。

馨儿才一岁零五个月，但是，她已经能熟练地叫我“爸爸”了。叫的时候，不但是有意识的，而且常常饱含感情。比如说，我因事要暂时离开她一下，她会声泪俱下地呼喊“爸爸”，害得我根本无法挪动脚步。我认为，这个时候的一声“爸爸”，是世上最纯粹、最纯真、最真挚、最感人的呼叫。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顺其自然，基本上不教馨儿喊“爸爸”。馨儿会喊“爸爸”的时间，是比较晚的。据说，有些孩子，不到一岁就会叫爸爸了。三岁的孩子还不会有意识地叫爸爸，这实在难以想象。女作家自己也说了，母亲告诉她，她父亲生前是很疼爱自己的。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怎么可能不会赢得两三岁女儿的一声由衷的“爸爸”呢？

馨儿刚过一岁时，曾对我跟他人说她还不会叫“爸爸”，表示不服。当时她很认真地看着我，叫了一声“爸爸”。这可以说明，馨儿已经能把我跟“爸爸”这个词语联系在一起了。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她熟练、连续地喊我爸爸，却是最近的事情。自作多情一下，可以说是馨儿给我的父亲节礼物。

我的第一个父亲节，馨儿只有四个多月。虽然那时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令我觉得有无限的趣味，我们父女之间也的确已经有不错的眼神、感情上的交流，但说那个时候她给过我什么父亲节的礼物，实在是过于文艺。但今年，我的第二个父亲节，说馨儿给了我礼物，却一点儿都不过分。

父亲节那天，邀请了几位老朋友到我们山樱小筑玩儿，喝茶，聊天。我拿出头一天从老家土豪组织（台州商会）那里得来的大颗粒杨梅待客。为了观察馨儿的当众表现，我让她给大家分送杨梅。结果，她小人家已经有了私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只给自己家人送，外人一律不给。自己家人间，也有差别。姥姥一颗，妈妈两颗。而爸爸，一颗接着一颗，一共给了七颗！

当时有朋友说，异性相吸，父女最亲，并且搬出了女儿是爸爸的前世情人的理论。

为了表示低调、谦虚，我说：“可能跟今天是父亲节有关系吧。”朋友们笑着说我自作多情，说我上纲上线。但是，第二天，当时在场的一位朋友给我来电话。说完正事，顺便问我在忙什么。我说在带孩子。他就说：“你是该带馨儿，她把杨梅都给了你！”敲锣听声，讲话听音。这位朋友也承认，那七颗杨梅，意义非同寻常。我把它们说成是馨儿给我的父亲节礼物，不算过分吧。没有生女儿的朋友们，你们嫉妒一下，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倘若不局限于父亲节当天，广义地讲，馨儿赠给我的父亲节礼物，除了杨梅和开口叫“爸爸”两种，还有几样。

父亲节前几天，我出差去了趟山东。其间，馨儿无师自通，学会了一样本事：抛媚眼。就是微闭一只眼睛或者眯缝双眼，同时，脸上堆笑，眨巴眼睛，扑扇几下她的无敌长睫毛。等我回家，每当有求于我，比如希望我抱抱她，带她出去看猫狗，她都会使用这门新近掌握的本事。我对馨儿抛过来的媚眼，基本上没有抵抗力；她的要求，只要我当时没有急事，都会不折不扣地予以满足。

在学会抛媚眼的同时，馨儿也掌握了飞吻的要领。这应该是她妈妈教的。在馨儿心情愉悦的时候（一天到晚，除了犯困、没睡醒或者肚子饿了，馨儿都是挺愉悦的），只要我说“给爸爸飞一个”，她会马上噘出小鱼嘴，吧唧有声。有时候有手掌的配合，有时候没有手掌的配合。没有手掌配合的，我戏称，是馨儿飞吻的简化版，有敷衍了事之嫌。

更重要的是，父亲节前后，馨儿的语言能力，在迅速提高。“妈妈”喊得更溜，长短高低，疾徐轻重，有各种喊法；学会了说“妹妹”、“猫”（说成毛）、“狗狗”（说成）等词；父亲节后一天晚上，开车去山樱小筑的路上，她妈妈教她说话，“奶奶”“姥姥”“汽车”，她都能学得有模有样的。今天，她突然会说“兔兔”了。看样子，塞音的送气音，对馨儿来说，不是容易发的音，她发成了类似“dudu”的浊声母音节。职业病，我不禁由此联想：上古汉语之所以有系统的浊辅音，跟人类的童年不会发送气音有关系，从瑞典人高本汉给上古汉语拟出送气浊声母，可以推测，他是没有观察过婴儿学说话过程的。有趣的是，馨儿有两个词的发音，跟英文有点相似。一个是从台阶上往下跳时，馨儿会发出类似“jump”的音；“狗狗”，馨儿开始的时候发成类似“dogdog”的音。莫非，英语比汉语更接近人类自发自然的语言？

自然，在各种能力快速成长的同时，馨儿也发展出了若干令人头疼的能力，比如叛逆性格，比如动不动要去购物，以至于附近的三家小超市、两家水果店、一家鲜奶屋，营业员们都认识她了，每次去，都会跟她打招呼：“小美女，你好！”开始的时候，馨儿还比较听话，买一两瓶矿泉水、纯净水之类就可以完成购物行动，顺利回家。现在，不是那么好糊弄了，她还会要冰柜里的雪糕冰激凌之类东西。馨儿能一口气吃完一支冰棍，奶油沾满嘴巴、双手和衣襟。

昨天、今天，有两件事，令我觉得不可思议。昨晚，她妈妈的时装店打烊回家前一刻钟左右，馨儿出人意料地从哪里找出一把雨伞，要求我打开。我耐心地跟她说：“宝贝儿，屋子里不可以打伞，屋子外面没有下雨，你打着伞，叔叔阿姨们会说‘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奇怪呀？’”等走到门口，发现外边真的下起了不小的雨！一刻钟前，我刚抱着馨儿从外面回屋，那时完全没有天要下雨的迹象。

今天我们领着馨儿去附近一家大超市，给她买奶粉、尿不湿之类的东西。一到尿不湿货架边，馨儿立即扯出一大包尿不湿。她妈妈说：“馨儿，你不要拿，那不是你用的东西。”我拿过来一看，L号，9-14公斤，男女通用，正是馨儿目前可用的纸内裤。因为一直买的另一种美国牌子的纸内裤，用得挺好；加上馨儿扯出的这一种日本牌子纸内裤，比较贵，30片，168元。最终没有买这一种。尽管如此，我和妻子还是情不自禁，异口同声发出一声感叹：“馨儿好眼力！”

                                                      2015-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