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专栏之五

小美女的另一面

丁启阵

怀孕的时候，身体臃肿，行动不便，更重要的是，担心发生意外，妻子常说：“等孩子生出来就好了。”可是却有不止一位生过孩子的朋友告诉她：等生出来后，你就会发现，还不如没生的时候，恨不得把孩子放回肚子里去。

虽然比预产期提前了不少，但我家馨儿各方面的情况均属正常，是个健康、漂亮的婴儿——看过馨儿照片的朋友，都夸她是个小美女。而且，不断有出乎我们意料的表现。馨儿的降临，给我们的家带来了无限的欢乐。这个干燥少雪的冬季，京城的气候景物乏善可陈。而我的家里，尿片与玉树同在，奶香共酒香齐飘，其乐融融，不是春光，胜似春光。

可是，馨儿小朋友种种出人意料的表现，在给我们带来阵阵惊喜的同时，也伴随着不同寻常的麻烦。

有明显的双眼皮，出生才十多天，已经长出了一头秀发，会咳嗽；尚未满月，嘻笑、皱眉、撇嘴等表情，已然能灵活转换，萌态百出……因为可爱，妻子、岳母和我，一见她醒了，便争相抱她。这种心甘情愿的辛苦，自然不必说了。这里只诉一诉并不心甘心情愿的辛苦。

大概是因为身体健康，馨儿的忍耐力不错。拉了屎，撒了尿，开始的几天只挤弄几下眉眼完事，照样睡她的觉；后来稍微讲究一点儿，拉撒完后，会把身体朝上拱一拱，接着睡；现在更讲究了，拱过之后，还会皱起眉头——大概是表示她不舒服了。无论如何，她都不发出声音。也就是说，不仔细观察，就难以发现她已经拉撒过了。这样一来，因为担心未能及时更换尿片会让她得湿疹之类皮肤病，我们就得随时观察她的面部表情和拱身等小动作，时不时打开襁褓看一看，身心之劳，增加不少。

馨儿不爱哭，但是能嗷。除非肚子饿了，馨儿都很安静。即使醒着，她也能自己睁了双眼看天花板，看窗户，看身边的家人，做各种表情，舞手蹬脚，自娱自乐。但是，一旦感到肚子饿了，那一声嗷叫是非常响亮而急促的。因为声音响亮，更因为她平时很少发声，所以，这一嗓待哺的嗷声，无异于十万火急的军令，无论我们身在何处，忙着什么，都必须立即冲到她身边，解决问题。不然，她会有第二声、第三声，更响亮、更急促的嗷叫；而且，无论襁褓包裹得多么结实，她都会瞬间挣脱出来，将自己置身于挨冻着凉的境地！

看着馨儿迅速舞动手脚的样子，妻子喜欢说“咱们的馨儿不是普通小孩，是超级女生呢”；我则会开玩笑说：“馨儿这是佛山无影手（脚）啊”，“馨儿将来会是舞蹈家呢，还是武林高手呢？”诸如此类。馨儿手脚迅捷、有力的动作，在她自己躺在床上时展现，颇具观赏性，但在吃奶时展示，则无疑是妻子的灾难。抓挠蹬踢，实在难以招架。

据我岳母说，也问了一些人，没有满月的婴儿，似馨儿这般食量、动量的，不多。

妻子坚持母乳喂养。馨儿一天至少得吃七八回，每回一吃就是四十分钟。喂养过孩子的人，大概都知道，吃母乳对婴儿而言，是一件挺辛苦的事儿（常言“使出吃奶的劲儿”，从前我一直以为是“吃了奶有劲儿”的意思，现在觉得，也可以理解为“跟婴儿吃奶一样使劲儿”），婴儿往往需要吃一会儿，睡一会儿。一般地说，婴儿睡了，就可以将其抱开，妈妈得以休息一下。但是，我们馨儿不行，稍有动静，她立刻醒过来，接着吃。有人说，婴儿每次吃奶十几分钟就可以了，不必耗时太长久。上网搜索，我们了解到，有两种方法，可以让婴儿嘴巴离开：一种是慢慢将手指伸进婴儿嘴巴，婴儿就会因为口腔进空气，而暂时停止吮吸动作；另一种是，将婴儿的头部推向母亲胸部，使婴儿口鼻贴紧乳房，难以呼吸，婴儿会主动后仰，张开嘴巴。但是，这两招对我们馨儿都不起作用。第一招的问题是，馨儿吃奶时，妻子的手指根本塞不进她的嘴里去；第二招的问题是，每次推馨儿头部时，都等于唤醒她继续吃奶，看样子口鼻都被堵住了，但她吃奶的动作反而更加有节奏。对她而言，似乎没有憋气一说。总而言之，馨儿吃奶，因为次数多，持续久，咬啮有力，妻子不堪其苦。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的岳母，洗尿布的劳动量，也大大增加。听说纸尿布对婴儿皮肤不好，用久了还容易导致罗圈腿。因此，岳母用旧衣服上取下的棉布作尿片。为了防止感染，为了使尿布保持柔软，不伤皮肤，用过的尿布不但要反复打肥皂，用手搓洗，还得高温消毒。在换洗尿片之余，岳母每天还得负责五六口人的三餐饮食。夜里，床边就寝，尽量少睡，防止馨儿有任何闪失。说来惭愧，迄今为止，我只体验性地洗过一次半尿片。不过，三四天后，馨儿满月的时候，岳母有事须回老家几天。那时候，如果我不想用纸尿片偷懒，就有机会感受洗尿片工程之繁琐，之艰辛。

形容养育孩子的不易，民间有“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俗话。但是，根据我这近一个月的粗浅观察，“一把屎一把尿”，这只能形容其中辛苦的万分之一。早就会背诵《诗经》中“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劳瘁）”的诗句，但“纸上得来终觉浅”，想要真正理解其中的深厚意味，必须等到自己有了养育孩子的经历！

                                                   2014-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