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法消暑

丁启阵

才入初夏，京城已经有过几回溽热天气。近年饱受长夏酷暑之苦的京城居民，早已如惊弓之鸟，开始愁眉不展了。今天说一个应景的话题，消暑，而且是古法消暑。

何谓古法消暑？简而言之，就是不借助电扇、空调、电冰箱等现代化的设备，进行消暑。

周密《武林旧事》卷三有两篇关于南宋都城杭州避暑的文字，《禁中纳凉》和《都人避暑》。其中《都人避暑》一节，说的是，杭州城中百姓以坐船游西湖、品尝爽口时新水果、佩带清香的茉莉鲜花、蒲柳荫凉处敞开衣襟打坐、大船上铺设凉席留宿湖心等方法消暑。这些消暑方法，除了最后一条难以得到公园管理者的许可外，实施起来都比较容易，不足为奇。相比之下，说宫廷中消暑方法的《禁中纳凉》篇，则言少意多，颇多可羡慕、可效法处。照录如下：

  禁中避暑，多御复古、选德等殿及翠寒堂纳凉。长松修竹，浓翠蔽日，层峦奇岫，静窈萦深，寒瀑飞空，下注大池可十亩。池中红白菡萏万柄，盖园丁以瓦盎别种，分列水底，时易新者，庶几美观。又置茉莉、素馨、建兰、麝香藤、朱槿、玉桂、红蕉、阇婆、薝葡等南花数百盆于广庭，鼓以风轮，清芬满殿。御笐两旁，各设金盆数十架，积雪如山；纱厨后先，皆悬挂伽蓝木、真腊龙涎等香珠百斛；蔗浆金碗，珍果玉壶，初不知人间有尘暑也。闻洪景卢学士尝赐对于翠寒堂，三伏中体粟战栗，不可久立。上问故，笑遣中贵人以北绫半臂赐之，则境界可想见矣。

九百二十七年前（宋孝宗赵眘召见洪迈，时在淳熙十二年，即公元1185年），三伏天，杭州，宋朝皇宫中的翠寒堂，让著名学者洪迈冻得浑身发抖，皇帝因此下令让宦官赐给他背心御寒，未免有些夸张。或者，由于当时洪迈身体欠佳，惧风寒。它再凉快，也不可能凉过今天一些把空调开到摄氏十几度的官家办公室。但是，可以想象，比起当时普通百姓乃至一般士大夫的居所，一定是要凉爽得多的。

用批判的态度阅读上述引文，不妨疾言厉色、声泪俱下，控诉封建帝王罔顾国家安危和人民死活，“直把杭州作汴州”，竟然把偏安的日子过得如此之骄奢淫逸。但是，用今天环保主义的理念去衡量，我们又不得不承认，种植竹木、堆叠假山、修建瀑布、水里种荷、放置各种盆花、风轮吹送花香、堆放冬天收集的冰雪、悬挂香木香料、准备甘蔗汁和各种水果，凡此种种，都是绿色环保的办法，它们不但不会对环境、对大气造成任何损害与破坏，反而会对改善京城的环境有所好处。

有条件的国家机关、富贵人家，倘若能够向南宋朝廷学习，平时多种植竹木花卉，夏季少使用空调，也不失为善举一桩。

                                                      2013-6-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