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另一种著名比喻

丁启阵

毫无疑问，苏东坡把西湖比作西施，是家喻户晓的名喻。实际上，西湖还有另一种比喻，也可以说是名喻。那便是，明末著名散文家张岱提出的：西湖如名妓。

张岱的比喻，跟苏东坡的比喻比较，来历稍有不同：张岱的比喻既来自对西湖特性的认识，也来自跟其他几处湖泊的比较，而苏东坡的比喻只来自对西湖某一特性的认识。张岱在他的《陶庵梦忆·湘湖》和《西湖梦寻·明圣二湖》两篇文章中，不避重复，都阐述过他“西湖如名妓”的比喻。请看：

余谓西湖如名妓，人人得而媟亵之；鉴湖如闺秀，可钦而不可狎；湘湖如处子，[目氐]娗羞涩，犹及见其未嫁时也。（《湘湖》）

余以湘湖为处子，[目氐]娗羞涩，犹及见其未嫁之时；而鉴湖为名门闺淑，可钦而不可狎；若西湖则为曲中名妓，声色俱丽，然倚门献笑，人人得而媟亵，故人人得而艳羡；人人得而艳羡，故人人得而轻慢。在春夏则热闹之至，秋冬则冷落矣；在花朝则喧哄之至，月夕则星散矣；在晴明则萍聚之至，雨雪则寂寥矣。（明圣二湖）

《湘湖》一篇，以“此是定评，确不可易”八字结束全文；《明圣二湖》一篇，否定了他弟弟张毅儒“比西湖为美人，湘湖为隐士，鉴湖为神仙”的观点。可见，张岱对自己的这个比喻，是充满自信的。

坦白地说，张岱的比喻是能自成其说的。将美好的事物比作名妓，一点也不突兀。早在苏东坡之前，白居易就曾在一首游西湖的诗中，把花比作妓，有“逢花看当妓，遇草坐为茵”的诗句（《早春西湖闲游，怅然兴怀，忆与微之同赏，因思在越官重事殷，镜湖之游或恐未暇，偶成十八韵寄微之》）——后来的“花天酒地”或许由此脱胎。鲜花可以比作妓女，西湖自然也是可以的。还有，南朝名妓苏小小的爱情故事（有诗为证：“妾乘油壁车，郎跨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就发生在西湖边；苏小小死后，也被埋在西湖边的西泠桥畔。“千载芳名留古迹，六朝韵事著西泠”（苏小小墓楹联，作者佚名）。此外，除了梁山伯祝英台、白蛇许仙等爱情故事之外，西湖一带，古往今来，究竟曾经发生过多少男女邂逅之余相悦相欢、相亲相爱的故事，恐怕是多得无法统计的。总而言之，西湖堪称浪漫之湖。把这样一个湖比作名妓，也无损于西湖惯有的风花雪月情调。

张岱的比喻，我个人认为有两个缺点：一是说法太实，二是儿童不宜。一个比喻，倘需那么费劲地阐述，基本上就已经迹近无趣了。名妓云云，明末乱世，文人雅士不妨侃侃而谈；如今纯情年代，就是扫除对象，岂容污染视听！

                                                    201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