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快乐的人
(2009-12-11 16:4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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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日常琐记 |
一个快乐的人
丁启阵
澳门文友梦子小姐,编剧并监制了一部电影,来北京举行首映式。首映式结束后,我请她去后海一带的酒吧,体验一下北京的夜生活。梦子和她的两位朋友,还有我和伊人,一行五人,刺骨朔风中,甫一碰面,便匆匆离开人民大会堂,驱车直奔什刹海。
大家一见面,就跟老朋友似的开玩笑,全无拘束。询问对方姓名,倒显得生分。因此,聚会结束前,我就一直不知道梦子那一男一女两位朋友姓甚名谁。估计,他们也只知道我的名,不知道我的姓,因为梦子当他们的面叫过我几次“启阵”。
我们先到“烤肉季”旁边一家有火炉的小酒吧,没吃晚饭的他们三位,点了羊排、米线之类的食物,我们俩则点了啤酒、饮料。大约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建议换一家有歌手的酒吧坐坐。于是,过银锭桥,进了跟方才那家正好隔湖相望的一个酒吧,一位年轻女歌手在唱着我们所不熟悉但好听的流行歌曲。
无论是围炉夜话,还是听歌吃爆米花——自然还有水果、饮料以及酒,有人点了啤酒,有人点了白兰地,我点的是一种鸡尾酒——我们这一伙萍水相逢的朋友,相谈甚欢,自始至终,一片笑语声喧。
倘若论功行赏,毫无疑问,头功应归广州来的女士——第二天相聚吃晚饭才知道她姓王(开车的先生姓邓)。酒吧叙谈,王女士是主讲,我们都是插科打诨敲边鼓。那晚她几乎没有停止过充满激情的讲述,讲述话题主要是她当年的从军见闻。父亲是师长的王女士,在解放军某部精神病医院当过护士。她说,一进医院,她大吃一惊,没想到军队里竟然有那么多精神病患者。得病原因,主要有恋爱挫折、入党不顺、提干无望三大类。王女士分析,那个年代人们出路少,思想观念单一,人生希望就寄托在这几件事上,很容易走火入魔。我们不由自主地跟随王女士走进那个年代,走进人民解放军某部精神病医院,王女士则像一个技艺精湛的乐队指挥,以她饱满的热情、绘声绘色的讲述,让我们如临其境地感受了一番精神病医院种种不合逻辑的事情,惊奇,惊险,惊悚!她说,有一些精神病患者,看起来悠然自得,会跟医护人员友好地打招呼,但是他们也完全有可能瞬间做出惊人之举,比如杀死路过他们的医护人员。她认为自己能够活着离开那家精神病医院,是莫大的幸福。
那晚王女士近三个小时的讲述,最有意思的是关于人际交流的两个故事。在精神病医院,一天她看见两个患者在长时间促膝谈心,谈得很投机的样子。出于好奇,她走过去想听一下他们在谈什么。结果,发现那两个人其实都在自说自话,风马牛不相及。另一个故事是从这个连类引出的,王女士强调,是她父亲亲眼所见:一个耳背的人扛着钓鱼竿去钓鱼,路遇一位也耳背的熟人,于是,两人之间发生如下对话:
老哥!你这是去钓鱼吗?
不是。我是去钓鱼。
哦。我还以为你是去钓鱼呢。
回到家快两点钟了,说起这个段子,我们忍不住又笑了好一会儿。伊人说,很多年没有遇到过像王女士这么有趣的女人了。
第二天,我约梦子小姐到我们家附近一个烤鸭店吃晚饭。出乎意料,梦子的两位朋友也一同前来。我和伊人都有喜出望外之感(更喜出望外的是,王女士讲故事不耽误掏钱,竟然在开讲前悄悄地抢了我们东,把单给埋了!)。
近两个小时的晚餐结束之后,我们意犹未已,又去附近的一家三国主题茶楼喝茶。原本说好吃过晚饭就回去忙店里生意的伊人,也做了一回甩手掌柜,跟着我们去了茶楼。
吃饭喝茶,又是三个多小时。这一次,又是王女士主讲,我们插科打诨敲边鼓。不过,话题已经换成她一位闺蜜的传奇故事。她的这位身价已经有几千万的闺蜜,有着一连串比军队精神病医院还要令人惊诧的故事,直听得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为文之道,不同于竹筒倒豆子,什么都写了出来;况且,我已经建议梦子小姐把她的故事编成电影剧本,以便下一次再来北京搞首映式,我们五人又可以聚到一起,吃喝一通。我得替她保留着那些精彩的情节呢。
回味一下,发现王女士讲故事其实是有技巧的。如果说,她并未刻意讲究技巧,那么,她一定是因其性情禀赋,于无意间跟艺术之道契合了。北京大学中文系有一位教授,总结几位著名相声艺术家的成功秘诀,有帅(例如侯宝林)、坏(例如马季)、怪(例如马三立)之说。我认为,比附一下,王女士讲故事,也可以用一个字(词)概括,那就是:high(开心)。难能可贵的是,她的开心颇有自嘲精神。比如,她讲过这么一件事:一次为了给梦子小姐送锅碗瓢盆之类东西,于晚间接近海关人员下班时分去闯关。结果,卡在澳门关闸与拱北边防之间,进退不得,被澳门海关拘留了一夜,因为衣衫单薄,拘留所内又无遮盖取暖之物,她几乎被冻死在里边——被我戏称为“免税区里免费住一宿”。
王女士说话,有一句口头禅,“气死我了!”甚至有一次,据说气得她差点从八楼跳下去。尽管如此,我还是认为,王氏女是一位难得一见的快乐之人,不但她自己能够事事发现可乐之处,因为她喜欢并善于讲述,她也能给周围的朋友带去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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