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立场在悄然改变

最近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浓厚兴趣。

新闻是这样的：由广州市委宣传部主办的“羊城讲堂”推出暨南大学古代文学教授史小军主讲的“《金瓶梅词话》导读”，吸引了不少市民前往广州图书馆聆听，到场的听众半数为年轻白领。据说，许多白领一开始是抱着猎奇心态去听《金瓶梅》的，听完讲座后，却从书中人物角色身上获得警示。白领们听完这个讲座，获得的警示之一是，西门庆“在人欲、物欲横流的社会中未能节制自身贪欲，终致悲剧收场”。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这位暨南大学古代文学教授史小军先生显然：一、不再把西门庆当作反面人物；二、把白领们视为西门庆的同类。我之所以这样说，主要理由有四点，一是他对西门庆的人物形象作了新的诠释，他说西门庆“并不仅仅是普通人观念中的‘淫棍’”；二是他对西门庆的为人处世表示了赞赏，他说西门庆“有着自身优点，人情通达，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三是他对西门庆的命运结局表示了同情，他说西门庆“身上带有很强的悲剧色彩”；四是假如白领们跟西门庆不同类，那么他的悲剧至多可以说有借鉴作用，只有同类的悲剧才具有警示作用。

暨大教授这样解读《金瓶梅》，乍看之下，不免令人吃惊。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西门庆跟现在山高皇帝远的岭南一带不少白领确实有相似性：相貌正常，都受过一些文化教育，官府里多少有些朋友熟人，有一点社会地位，手里有些闲钱，家庭之外包有“二奶”“三奶”。要让这些读者，阅读《金瓶梅》的时候，把自己想象成整天在紫石街上以卖吹饼度日的“三寸丁谷树皮”武大郎，实在也太强人所难了。

何止《金瓶梅》，现在阅读许多文学名著、观赏许多经典影视作品，都有个重新调整立场的问题。看《阿诗玛》电影，站在富豪热布巴拉的立场上，阿诗玛“远远离开热布巴拉家”，去跟穷小子阿黑混，无异于脑子进水；看《刘三姐》电影，站在财主莫秀才的立场上，刘三姐阿牛等人强词夺理、出言不逊，没有一个不是刁民无赖；读《水浒传》，站在高俅、赵宋皇帝的立场上，梁山好汉就人人都是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个个罪该万死；读《阿Q正传》，站在赵太爷的立场上，阿Q的确算不了什么东西，的确不配跟自己一样，也姓赵……

抱着猎奇心态去听《金瓶梅》讲座的白领们，听完讲座之后都获得了警示。可以想象，他们的立场都已经有所转变了。这种转变虽然诡谲，但确实是一种趋势，一种必然。也许是思想守旧，我心里目前还无法接受。至少，把西门庆视为同类，我这辈子肯定是办不到了。

                                                 200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