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课

今天凑巧，上午四节课两个班，都是他们本学期的最后一次课。下课之后，果然都有学生跑来找我，为了曾经偶尔缺课，表达了他们的歉意与遗憾。

给汉语水平最高的班级上课，说到男人轻易不做饭，一旦做饭，往往比女人做得还好。稍加推广，说：其实这个绿色星球上许多事情都是男人做得比女人好的。世界上最好的厨师是男人，世界上最优秀的发型师是男人，世界上最好的裁缝——服装设计师——是男人……体育比赛分男女，假如来个女红比赛，还得分男女，照顾的弱势群体仍然是女人。听了我这一番言论，两三个韩国男生下巴扬起，目光扫视全班女生，得意洋洋。

说时迟，那时快。我话锋一转，说：可是，现在这个时代男人正在痴呆化、机械化、动物化、动脉硬化，文化艺术几乎全靠女人支持、弘扬。拿韩国做例子，男人除了像机器一样上班挣钱之外，干什么？灌酒。啤酒、葡萄酒、烧酒，啥酒都灌。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时间读书，没有时间听音乐、听戏，没有时间看电视、看电影。而这个时候女人呢？在忙完家务之后，在培养孩子之余，有空的时候就读书，就听音乐、听戏，就看电影、看电视。韩国的文学艺术之所以取得今天这样的成绩，在中国、日本形成一股凶猛的“韩流”，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韩国女人——具体地说就是韩国为数众多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家庭妇女——的支持。没有这些家庭妇女的支持，韩国的文艺工作者早就饿死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流落异国他乡了。这又说得女生们一阵欢喜，笑嘻嘻看着男生们，目光之中饱含着母性的怜悯。

我本学期的最后一课，就在男女学生们的悲喜交加中结束。

临下课的时候，一位韩国男生走过来悄悄告诉我，他们来自同一所大学的几个学生因为一考完试就要奔赴上海去实习，没有时间参加期末聚餐，准备今天单独请我吃饭。时间（午餐、晚餐）、地点都由我决定。

于是，中午我们一行五人，在一家“九头鹰”聚餐，点了一瓶“白云边”，一瓶“花雕”。一位女生问我“白云边”怎么样，我说：“不但好喝，而且有文化。”话一出口，发现自己那是在造句。既然造句，接着卖文化，告诉他们，这白酒的名字是古代一位著名诗人给起的，李白有诗云“且向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天上彩云追月，船中诗人湖边买酒，情景颇有诗意。这女生于是要求我说慢一点，掏出笔记本就记了下来，说要买两瓶送给她父亲。我很遗憾地告诉她，这酒是湖北生产的，在湖北有名，在北京知道的人不多，恐怕超市、商店里都卖不到。

酒足饭饱，两位事先声称不喜欢喝酒的女生若无其事，花容依旧；两位男生，公认酒量较大的那位已经面红耳赤，灿烂若桃花，酒量较小的那位脸色煞白，令人担忧。脸色煞白生原本计划饭后去国图看书——复习功课，迎接下周考试，离开座位的时候，他说，计划改变，国图复习变成回屋睡觉，他显然喝高了。

脸色煞白生站立不稳时告诉我，请我这一顿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期末考试他们需要一个好成绩。我吃人家嘴软，也十分爽快：可以考虑给他们每人加上0．4分（郑重声明：我校实行百分制，零头四舍五入）。

我回到家里，上了一会儿网，在沙发了小睡一个多小时，看了一会儿书，吃了晚饭，现在又坐在电脑前完成这篇博客文字。

呜呼！同样的题目，异族入侵、亡国之际的法国人都德，可以写出哀感顽艳的名篇佳作；而太平盛世、小康社会，中国人老衲只能写成这样的流水账。二者相较，判若云泥。

噫嘻！我还是希望自己就写写这种流水账以终老算了，愿上帝不要赐我跟都德那样写出名篇佳作的契机。国家不幸作（诗）家幸，我宁愿作家不幸国家幸。      2007-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