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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河故城
启阵
一九九八年和二零零五年夏天,我先后两度游览新疆的高昌故城和交河故城。同样是夯土建筑的断垣残壁,相比之下,还是交河故城引发了我更多的遐想。
交河故城位于吐鲁番市西十余公里处,是一座大致呈柳叶形的江心孤岛,围绕它的河沟叫雅尔乃孜沟。孤岛长约一千六百余米,中间最宽处约三百米,孤岛高出四周的沟底三十多米,崖岸壁立如斧砍刀削,形成天然壁垒。
这样的地理位置,在冷兵器时代,它的军事价值不难想见。根据《汉书·西域传》记载,车师前王国把这里建设为自己的都城。因为河流在这里一分一合,所以被叫做交河城。当地人则称其为“雅尔和图”,意思是“崖城”。这座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故城,有过它的繁荣和辉煌。汉朝时,名将班超、班勇到过这里;公元五世纪时,这里成为高昌王国的郡治;唐代,安西都护府曾一度设在这里,诗人岑参曾经到过这里,有诗为证:“曾到交河城,风土断人肠”,“暮投交河城,火山赤崔巍”;作为西北一处军政城市,交河城一直延续到西辽、元;到公元十五世纪,一场大火之后才成为一座废城。
城市虽然已经被废弃五六百年了,但是因为该地区干旱少雨,夯土墙、挖掘而成的半地下建筑,风化侵蚀并不彻底,形制仍然清晰可辨:城内房屋院宇总面积约二十五万平方米,以南北长三百米、宽十米的大道为轴线,分为三个建筑区域。大道北部为寺院区;东侧建筑稀疏,为官署和住宅所在地;东北部建筑较密集,是居民区;大道西侧和古城南部是手工业作坊区。
于夕阳残照时分,漫步在交河故城的街道上,任意出入千百年前的官府、寺庙、民宅,我不禁产生一种奢望:穿过时光隧道,回到汉朝、唐朝,看看这里的人们到底是怎样生活的,这里的男男女女是怎样地装束自己,有着怎样的喜怒哀乐,它的风土人情想必跟中原地区是颇有不同的。
奢望自然只是奢望,永远无法实现。那么,我只好凭着古代诗歌的一些描写,想象它曾经有过的人欢马叫和男欢女爱。在唐代人的心目中,交河是非常具有知名度的一座边疆城池、军事要塞,“交河”几乎成了边塞的代名词。许多著名的和不著名的诗人,都一再地在他们的诗歌里写到这个名字。刘希夷有“霜雪交河尽,旌旗入塞飞”,王维有“瀚海经年到,交河出塞流”,李白有“狂夫犹戍交河北,万里交河水北流”,杜甫有“绣衣黄白郎,骑向交河道”,不胜枚举。但是,论表现生活的丰富、真切还得推李颀的《古从军行》,诗曰:“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云万里无城郭,雨雪纷纷连大漠。胡雁哀鸣夜夜飞,胡儿眼泪双双落。闻道玉门犹被遮,应将性命逐轻车。年年战骨埋荒外,空见蒲桃入汉家。”这是一首反战的作品,因此字里行间充满着忧伤的情调。无论是军中的征人,出塞和亲的汉家公主,还是被征讨部落的胡人,无不在黑云低垂、烽烟四起、雨雪纷飞、大雁哀鸣、黄沙扑面的恶劣环境中,无奈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判决。
不过,我真的不愿意古代交河城里人们的生活是笼罩在这样战云密布、朝不保夕的惊恐之中的,我更愿意它是一座商旅往来频繁、汉人与西域胡人和谐共处、军民相亲的城市。看着已经废弃干涸的水井,我就想象有着蓝色眼睛、楼兰美女般美丽的维族少女少妇,三五成群地来这里汲水,围绕着井栏笑闹,唱歌,跳舞。我愿意设想,远方来客骑着骆驼穿过广袤的戈壁地区,眼前突然出现交河城时,都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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