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碧如玉

故乡的冬日，天气晴和，冬阳温暖，微风轻柔，山川沉醉，宁静和怡，似是故乡对游子的情意。而且预报中零下6度的低温寒冷，也可能是因为白天的温暖阳光，有所消减，感觉寒意打了折扣，不似记忆中故乡的冬那样朔风劲吹，雨雪交加，天寒地冻，冰霜寒凝，一派萧条凛冽景象。

一元之始，阳光普照，温暖如春，四顾青山翠岭，岚烟轻飏。想来不可辜负这上天赐予的深情，趁着丽日晴天，正当亲近乡愁中山水迢遥外的青山一发。当年坡公流放海外，遇赦北归途中有诗《澄迈驿通潮阁二首》其二云：“余生欲老海南村，帝遣巫阳招我魂。杳杳天低鹘没处，青山一发是中原。”我在岭外，思念中的故里，就是登上唐时的遥逍楼，视线也越不过万水千山，只能感叹“绿水泓澄云雾间”，遥想着杳杳天低鹘没处，如一发之微的青山隐藏着故乡的身影。

梦中的青山，山不高，但一峰独秀，孤耸云天，陡峻挺拔，峰峦蜿蜒曲折，清秀可怜，一泓清水碧波荡漾，天光云影共徘徊。春风中草木含笑，山花烂漫，夏阳中浓荫蔽日，松涛有声，秋的丰盈和冬的沉肃都在梦中呈现万千变化，青山也收藏着少年时的青春梦想和迷惘惆怅。

虽只有几里的距离，但还是驱车前往。路边的田野，少有绿色，只偶然见到有些枯瘦的油菜秧和冬小麦还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坡地里的茶一垄垄向着青山脚下延伸。很快汽车驶上山道，山一如我多年前读书时走过的样子，清静、寂寥、沉默无声，只是眼前山坡上青松格外青翠，绿意融融。转过一个山坳，当来到少年时仰望过无数次，似绿色擎天巨人的大枫树下的停车场时，不意后面跟来了一辆大巴车，数十名驴友雀跃而下，欢呼着准备爬山。本以为这曲折楚山深处的小山，只会牵着天涯游子的心，没想到也能偶遇搜山寻奇者。

那株少年时如巨人屹立的高大枫树，只可惜在冬日寒风中，虽树干遒劲，直指云霄，但满身沧桑，枝桠枯秃，脱下了春夏时的一树浓郁绿色，如饱经风霜的老人孤立山间，任岁月流年侵蚀。从枫树下出发，跟着那群驴友沿着山坡小路徐徐攀行，走上山岭，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满山寻找，搜石探奇。看到那或隐藏，或显露的奇石如海豚望天，大象流泪，似长蛇下山，神龟饮水时惊叫连连……我如同走在自家后院，闲庭信步，云淡风轻。当我说我来自遥远的桂林时，大家惊奇不已，那么远都能找到这座小山呀！

不知不觉间就登上那座孤石耸立的峰顶，放眼远望，天空蔚蓝，白云轻盈，青山连绵，群峰如聚，满山青松如海，翠浪如染，脚下的一池清水澄澈泓明，波光粼粼。在青山之巅，阳光明艳，温暖如春，心情怡荡，我心中满是当年走在春花满山中的少年的身影，春风流年，岁月不驻，谁能留住那青春容颜……这时微信收到了来自帝都的同学的新年祝福，我发了几张青山的图片，告诉他：“我走到了当年在中学读书时经常路过的那座山”。他笑了：“回家去了哈，回到青春岁月啦”。走过无数岁月后，还有联系的同学实在寥寥，当年我们同桌，他是班长，我是数学课代表，后来他读大学，我到部队（军）校，在我们毕业时恰逢那场纷乱，加之那时通信不便，毕业就失去了联系（彼此都不知道去向），岁月如风，早已霜染少年头，前几年他辗转找到了我的电话，在一次年关将近时飞往海南途中经停桂林，才有了分别数十年后的第一次见面，约略了解彼此的人生际遇。他毕业后也走入了我们的方阵，在科研单位奉献青春和热血，青春远去后才华丽转身，再入红尘，想来他可能是当年同学中逆风飞扬飞得最远的那一个了，其时是某新型航天企业合伙人、首席科学家。

生命难得有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机缘。

正午的阳光下，春山生烟，层林如染。我坐在山巅，看着那条如飘带一样在山间飘荡的山路上，那个闻着晨露花香，听着松涛如歌的少年，走向芳草萋萋，长林翠阜……

遥持一樽酒，远慰风雨夕。

                                                   202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