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山：“难”与“外户”辨正

王力主编的《古代汉语》（中华书局，1998年校订重版本，下同）第30页文选“齐晋鞌之战”，其结尾处为“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其中的第一句注为：“不把‘以死免其君’看成难事。”即注者把句中的“难”一词理解为意动用法。照此看法，原句的意思就成了人们把“以死免其君”看成容易之事，这显然不合文义。其实，逢丑父冒着生命的危险设法使齐侯逃脱，此举诚非易事。文中的“难”当为“责难、责备”义。《左传》中“难”已有此义。《左传·襄公二十七年》：“齐人难之。”而“难”的“责难”义的产生，则源于“难”的使动用法。这样原句可译为：“人们不会责难用自己的死去解救其君主的行为。”也就是说郤克被逢丑父“事君”的忠勇所感动，所以会“赦之”。

又第210页文选“大同”，第二段末为“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其中的“外户而不闭”注为：“外，用如动词。外户，从外面把门扇合上。闭，用门闩插门。”注中的“外，用如动词”不错，因为“外户而不闭”中的连词“而”为连接动词性成分的语法标志。然而把“外户”理解成“从外面把门扇合上”则误，其中的“合上”是注者多加出来的。其实，“外户”即“外于户”之义，而处所名词作动词补语时，先秦古汉语多不用介词“于”。如《左传·僖公三十二年》：“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其中“必死是间”即“必死于是间”义。《辞源》、《汉语大词典》均收了“外户”这一词条，且都解释为“从外面关闭的门”，而所引例句就出自前面引的“大同”篇。对于“外户”之义，孔颖达疏为：“扉从外阖也。”王力《古代汉语》沿袭了孔颖达的注解。不过，《辞源》、《汉语大词典》的“外户”解释较之孔颖达的注疏亦有一些差别。依《辞源》、《汉语大词典》的解释，“大同”篇原文中的“外户”则成了名词性短语，亦误。简言之，原文中的“外户”即今“出门”义。“外户而不闭”义为外出而不用关门，今日民风淳朴的乡间仍多此景。

本文刊于《泉州师院学报》2003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