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听课十二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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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讲《刘姥姥进大观园》,教者多喜欢聚焦于“笑”来展开内容。
分析“笑”,表演“笑”,花样众多,热闹异常。
为何“笑”?哪些是“真笑”?哪些是“假笑”?
“笑”的背后是什么?有没有人没“笑”?
这些,却很少人关注。
表面的滑行永远比纵深的推进要容易得多。
02
听课,《三峡》。
老师以“三峡之美”统领全篇,以此建构课堂。
于是,“美在山峻”“美在水清”“美在树茂”马上就应势而生了。
听到这里就会很郁闷,为什么一到写景的文字就要用一个“美”来高位统领呢?
为什么不说“高猿长啸”美呢?
为什么不说“林寒涧肃”美呢?
还有一个追问,难道这篇节选文章是关于“三峡之美”的吗?
凡是可用“万金油”处,多半是没能发掘出文本的特质来。
03
朱先生的《背影》争论最多,上课者也甚众。
一讲该文,必赏“车站买橘”这一段。
一赏该段,必然言及动词使用多么精准,动作描写多么传神。
但是仔细读来,这里的描写感人之处真的是动词的精准使用和动作的细腻刻画吗?
那个“攀”精彩在何处?那个“拍拍”又动人在哪里?
关键是一位家道中落,各种烦忧绕身的父亲,还能够在如此处境之下“心平气和”地为读大学的儿子做这些。
我们更应该思考,这些细碎的动作里传递了什么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东西。
私以为,这些才是关键。
04
老师执教《世说新语》之《咏雪》。
所有都分析了,唯独漏掉了文末的那句补充交代。
课下交流,老师说,这就是两个陈述句啊,让学生翻译时注意就可以。
私以为“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其实有分析的价值。
对于《咏雪》中的谢道韫,文章从两个角度进行了评价。
“公大笑乐”为其一,此处为其二。
05
听老师讲鲁迅的《孔乙己》。
中间谈及鲁迅的趣闻轶事,说到他朋友众多,与几位友情深厚,一生知己,列举如刘半农、钱玄同、孙伏园等。
听到这里,心头一愣。
以前听课,估计就过去了,最近正在看《鲁迅的饭局》。
其间,专门有几章讲述了周先生和刘半农、钱玄同的“分道扬镳”。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确实是真理。
06
陶弘景的《答谢中书书》,也是公开课的“常选”之一。
短短小小一篇文章,句子也匀称,极具美感。
其实,短文最难教。
上课如煮饭,材料多,好成席。
只给你一根茄子,两根葱,你怎么搞一个“饕餮盛宴”。
老师又以“美”来统领,分析道:你看“猿鸟乱鸣”多美,一幅生气勃勃的气象。
边听边批注:为什么到《与朱元思书》,又说“好鸟相鸣,嘤嘤成韵”才美呢?
07
老师讲《智取生辰纲》,讲施耐庵的命名艺术。
说杨志有“志”却失“志”,说吴用无“用”却有“用”,说“阮氏三雄”名“阮”却硬气。
忍住笑,除了“吴用”那个靠谱点,其他觉得有些过了。
按照这种逻辑,宋江名如大江磅礴,却谨小慎微;林冲人如其名,非常冲动……
这,就有点扯了。
08
听《故乡》,教师点评“杨二嫂”。
说作者把杨二嫂比作“圆规”,除了形似,还因为圆规的脚很尖,喻指其尖酸刻薄。
听到这里,有些哑然失笑。
暂不说此“尖”非彼“尖”,关键问题是,这个“喻指”是如何联系出来的?
基本的逻辑性在哪里呢?
鲁迅用了一个当时代表最科学最文明的新物件来比喻一个小镇上守旧势利的中年妇女。
这可否算作他更深刻的用意所在?
09
杨绛的《老王》有若干版本,好像还专门有一本书叫《十大名师讲“老王”》。
学校听课,一年轻教师讲这篇。
问初读感受,教师一个导问:既然作者是一位知识分子,为什么不叫“老王”为“王老”呢?
估摸着是参考了别人的设计,好像看过一位名师的课堂有这样的提问。
学生纷纷回应。
其实,看似巧妙的问题并不高明。
首先,“老王”的称呼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自然就没有尊重与不尊重之别。
换言之,知识分子之间就不称呼“老王”“老李”“老张”?
其次,按照实际来说,老王的年龄也不会比杨绛夫妇大多少,何来“王老”之说?
再次,杨绛真的叫一位蹬三轮的工人叫“王老”,那才有点怪兮兮的呢。
一言以蔽之,提问的逻辑起点在哪里?
10
老师讲《济南的冬天》。
教师让学生自由提问,说自己不懂的地方。
有位学生站起来提问,文章说“这是张小水墨画,也许是唐代的名手画的吧”,为什么不能是其他朝代?
是个读书认真的孩子,老舍作为语言艺术家,一言一词不应该是随意而来的。
老师估计备课时没怎么关注,一下语塞,不过反应迅敏:唐代是我们绘画的鼎盛时代,当然要说是唐代。
明知道老师说的不够严谨合理,但是孩子们还是似懂非懂地频频点头。
听课,有时候感觉最厉害的永远是学生。
他们永远知道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需要哪一个“点”。
听课结束,认真思考了一下学生这个问题。
查了下资料,水墨画相传始于唐代,成于五代,盛于宋元,明朝及近代以来续有发展。
个人以为,唐代水墨画刚刚兴起,没有后世那么多技法的讲究和约束,表达上更为清新自然。
而又是唐代的名手画的,表达了作者称赞雪后的济南城外画面之美,又清新自然、浑然天成吧。
11
朱自清的《春》,初中语文第一课。
教师指导学生进行朗读,要求读出感情,读出春天的美好来。
第一遍读完,老师点评:读得不够深情,没有春天到来的感觉。
于是学生第二次读,音量比第一次调大了些。
教师点评,这一次明显好多了。
一个学生站起来回答,刚升入初中,还带着小学生的“果敢”和“稚气”。
老师,我觉得不能读得太大声,因为春天是慢慢到来的,刚开始说了“风轻悄悄”的。
老师开始进行反驳:我说的是读得充满感情,怎么充满感情啊,声音就要大一些。
学生也很执拗:我悲伤的时候,就不太想说话。
12
区上公开课,老师上《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中间有一个环节,要求理解“闻道龙标过五溪”的诗意。
老师言及,这里“龙标”指“王昌龄”,意思是“我听说王昌龄啊,你已经经过了五溪”。
一学生质疑:这里“龙标”应该是地点,意思是“我听说你要去的龙标要经过五溪”。
理由是,别个王昌龄都还没到那个地方,凭什么用那个地方来称呼他?
争执不下。
课堂上有这样的“争执”,才是真正的美好所在。
内心觉得学生更有道理,这样理解,诗歌的内涵会更丰富,与下句也接得更为紧密。
有一个补证,说用某地代指某人,是否应该加上其“姓”更妥?